“阿荀说什么,我都听。”
傅子苏伸手将碎发拢到他耳后,一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眸中,那双眼中,含着太多的情感,疼惜,宠溺,爱甚至是后怕。
随后他低头在薛荀的嘴角处轻轻吻了一下,“睡吧,等睡醒了,就什么都会好了。”
傅子苏当夜就传书回了空峒仙门,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就如同平底惊雷般在众人间炸开了锅,惊叹的有,惋惜的也有,但更多的人则是不看好。
仙主什么都没说,却是吩咐了古鸿将最好的都送过去。
空峒仙门的弟子办事速度很快,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便已经将小竹屋内装饰了个喜庆,放眼望去,满目皆是令人欢喜的大红色。
应薛荀的要求,空峒仙门内的人一个都没有留下,连素来与傅子苏关系最为密切的古鸿听后都只是摇了摇头,送了几坛常年佳酿后也下了山。
薛荀醒来时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尚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就已经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眼,“醒了。”
“嗯,醒了。”过了一会儿后,薛荀才伸手轻拍了拍他,示意他可以把手拿开了。
等到他看清屋子内的情景时,也不由微微一愣,旋即对他轻笑道:“没想到你那大师兄动作倒是挺快的。”
傅子苏却没有再接他的话,将桌上一直温热着的米粥端了过来,吹了吹热气道:“你睡了一天一夜,先喝些粥,等会儿再把药喝了。”
薛荀避开了他递过来的动作,偏过头去轻微的咳嗽了几声,脸色却是愈发显得苍白了些,“傅子苏,带我去屋子里转转。”
“乖,阿荀,先把粥喝了。”
薛荀坐直了身子,既不张嘴,也不说话,就是这般静静地看着他,明明眼中什么都没有,却是让傅子苏忽地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想要逃离的冲动。
傅子苏起身将粥放到一旁,随后弯下腰去,一手扶着薛荀的腰一手抄过膝弯,微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就将人抱了起来,“好,我带你去。”
小竹屋内不大,薛荀却是看的仔细,一会儿要去这里看看一会儿又说那里不行的,傅子苏倒也没反驳,在心里又一一把他刚才说的记了下来,好等到明日时再让人去修改。
“后天吧。”
傅子苏顿住脚步,低头看向他。
薛荀却是虚弱的很,闭着眼又重复了一句,“就后天好了。”
“好,”傅子苏抱着他往里间里走去,将人放下,又摸了摸桌上米粥的温度,说道,“我再去把粥热一热,阿荀等喝了粥再睡。”
“嗯,去吧。”
薛荀侧了侧身子,将一旁的被子拽过来盖到身上,轻咳嗽了几声,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再睡过去。
快了,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凡间成亲讲究的是天地礼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偏偏这二人不知自己亲生父母是谁,自是将这一步省略了过去,薛荀又认为这天地受不起他们二人这一拜,便也省了去,这一来二去倒也是仅剩下了最后一步。
薛荀扶着桌子直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眼角处连眼泪儿都快出来了,他伸手手指捻去那湿度,眼底一抹狡黠掠过,“你瞧瞧,娶了我这么个媳妇不亏吧?”
傅子苏看着他,月色般醉人的眸闪了闪,最终扯唇笑了笑,“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我说的这可是实话好不好,”薛荀无奈的撇了撇嘴角,往日里苍白的脸色今日倒也是难得的有了丝红润,他站在那处托腮不知想着些什么,忽地一拍手道,“说起来你我二人之间竟是连个定情信物都没有,怎么想都未免有些草率。”
二人今日都是着了一身礼衣,又皆是那样貌不凡之人,如今站在一处,倒竟是比璧人还要般配。
傅子苏神色微动,上前走了几步,伸手轻抚上薛荀脸上的魔纹,明眸轻雾,却蕴深情,笑容雅淡,却显真诚。
“阿荀,你今日真好看。”
薛荀轻哼一声,伸手打掉脸上不安分的那只,“别给我扯开话题,我问你,我要的东西呢?”
傅子苏瞧着薛荀装作生气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只好屈起手指从他衣领处将那红绳勾了出来,“阿荀戴了那么久,怎的还不知这玉佩的含义?”
薛荀笑骂道:“好你个傅子苏,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如今看来,不过也是个宵小罢了。”他可是记得,当年傅子苏给他戴上这玉佩时,他这副身体尚不过是十岁模样,那么小又能懂得些什么。
可他知道,眼前这人是最不屑于说谎的。
如此一想,心里又有些暖意。
傅子苏也不理会他待如何,伸手将他的手握紧了,放在了手心处,“阿荀可是后悔了?”
薛荀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后悔了,后悔今日怎么不是我娶媳妇。”
“好好好,今日我的阿荀最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油嘴滑舌,”薛荀忽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外面走去,“走吧,我们去看看小雅,今日可是他哥的大喜之日,怎么着也得让她表示表示不是?”
“阿荀……”
“别说话,烦人。”
“……好。”
.
薛荀向来洒脱惯了,可这一路上归来,他倒也是多多少少的打听到了不少的规矩。
几乎是到了深夜的时候,两人才从山下慢慢悠悠的走了回来。
当然,薛荀是被人抱上来的。
“我重吗?”薛荀狡黠的眨了眨眼,忽地双手揽住傅子苏的脖颈,一下子就亲了上去。
“快说,我重不重?”
傅子苏勾了勾好看的嘴角,没有开口说什么,继续抱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小竹屋里走去。
到了屋里,薛荀忽地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说道:“听刚才那位婆婆说,新人要喝合卺酒,放才能共度春秋,你不是说你师兄拿来了几坛酒么,正好,你在这处等着,我去去就来。”
未等傅子苏点头,薛荀就已经笑着走了出去。
傅子苏看着薛荀走出去的身影,看了许久,直到薛荀抱着酒回来时,他还在那处站着。
薛荀一手抱酒,一手拿了两只玉杯,在他面前晃悠了几下,“看什么呢?”
“我在看你。”傅子苏道。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薛荀将酒坛放在桌子上,作势就要去启封,这酒封的紧,想来定是有些年头了。
傅子苏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睛幽黑的仿佛深潭,带着旋涡般的深邃吸引着人情不自禁的沦陷,“你走了,我在等你回来。”
薛荀的动作一顿,却也只是瞬间,很快他就倒满了玉杯,一手执一个递了过去,歪头笑道:“来,这可是我们二人的合卺酒。”
傅子苏看着递在眼前的那一只,眼底神色微闪,伸手拿过了放在薛荀面前的那一只,“我喝你的。”
薛荀一愣,随后笑道:“好,那我也喝你的。”
有客居尧都,临风寄佳音。
情倾三江水,意胜东海琴。
人生多如梦,得斯倍感怀。
终是甘澧交,千语犹难尽。
合卺一饮而尽。
薛荀却是反手将手中的玉杯一扔,上前大步扑到傅子苏怀里,抬头就吻了上去。
“……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快说啊,快说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阿荀……”傅子苏退后半步轻微与他分开了些距离,伸手抚上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忽地轻叹了一口气,一把将他拽进了怀里,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耳语呢喃道,“会的,我会的,阿荀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原谅他呢?”
薛荀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傅子苏没有开口时,他想要迫不及待的听到那个答案,可当他说出了口,他却是又后悔听了。
“……是不是只有你陪着我了?”
傅子苏松开他,看着他道:“也只有你,在陪着我了。”
薛荀忽地歪头一笑,“我们去屋顶看雪,我想看雪了。”
“好,听阿荀的。”
山上的风冷冽的很,薛荀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半分冷意,他歪头靠在傅子苏肩上,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不用说是下雪了,几乎是连下雨的征兆都没有。
可傅子苏也不反驳,任凭和他这般坐着。
薛荀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忽地又反手一抓,等张开手心时,却是一片空空如也。
“今天可是传闻中最难得一见的玄天九月呢……”
傅子苏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想,应该不如漫天飘着的雪花好看吧,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定很好看。”
“嗯。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看的。”
薛荀盯着夜幕看了好久,忽地凉凉笑了笑,“我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傅子苏忽地身子一僵,他连忙将薛荀扶了起来,对上薛荀那双笑意吟吟的眸子,心中忽如寒风雪刀吹来,“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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