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击不中,守卫和驱鬼师们都惊恐起来,听到动静赶来的守卫们围堵在拐角处,谁也不敢上前——他们都看见了刚才那诡异的战况,不,那根本不是战况,因为那两人看上去简直就仿佛在自家庭院中喝茶一样闲适,只不过是互相顺手替对方掸掉了身上落的灰尘而已……
门锁早被他们破坏了,即便是只有微弱的天地感应在,苍星垂和苍恕也确实没把这种程度的凡人的攻击放在心上,见他们停了下来,苍星垂又问了一遍:“轮回大仙是个什么东西?”
“你!你竟敢出言侮辱国师!”一个驱鬼师义愤填膺道。
苍恕看了苍星垂一眼,在神识中说:“你问话的时候不要那么凶,问不出来的。”
苍星垂没好气道:“那你来。”
苍恕平和地问:“这位国师和轮回大帝神是什么关系?”
这算问到点子上了,那驱鬼师眼神闪烁,神情狂热道:“你也知道了?也是,你死了一遭,应当看了不少事,先前不信的,现在都信了吧,我说得可对?国师他是轮回大帝神的转世,你这下知道怕了?太子殿下,你生前屡次冒犯顶撞于他,甚至敢擅自寻死,坏了国师的大计,害得国师不得不辛苦去寻别的生魂来炼化以恢复他的神力……”
此言一出,苍星垂和苍恕的神情都彻底冷了下来。
苍恕冷淡道:“所有魂魄须进入鬼界,由地府安排轮回,轮回神不可能做那种事。”
苍星垂则眉目间全是厌恶:“哪里来的杂碎,竟敢冒充轮回大帝神。”
“不知死活!”那个驱鬼师暴怒道,“你们既然阴魂不散,那正好,我们便拘了你们的魂去献于国师,他定然欣喜。”
他又摸出了符纸,苍恕却看都不看他,对苍星垂道:“走吧,我们直接去找这个国师。”
“嗯。”苍星垂应道,将他抱得更稳一点。
“哪里走!”那驱鬼师喝道,几张符纸被接连扔出,然而这些符纸还未触碰到苍星垂的身上,便被漆黑的魔火燃烧殆尽,连渣都不剩。
驱鬼师们全煞白了脸。
“这……这怎么可能,这几张可是国师走前留下的符……”
“这种劣等符咒,只能勉强对鬼魂起效罢了。可谁告诉你,我们是鬼?”苍星垂留下这一句讥讽,不再理会惊恐的守卫们和不可置信的驱鬼师,抱着怀中的人消失在大牢之中。
·
午夜,从皇宫出来后,苍星垂和苍恕都心情不佳。
如今原身是凡人,他们使用神力颇为滞涩,可能还不如一个刚诞生的小神,但在人间也足够用了。他们进入皇宫之中最大的寝宫,如入无人之境,可这寝宫的主人却并不在。
苍星垂顶着霍庚辰的脸,三两句话就吓得一个首领太监跪地求饶不止,以为是先太子和护卫变了厉鬼回来清算,能说的都说了:国师离开京城闭关去了,无人知晓他在何处闭关,皇帝也并不在京城,而是去了温泉行宫过冬。
京城东郊的森林之中,昨夜很是不平静的树屋此时却一片寂静。
苍恕坐在木床上,苍星垂倚在墙上,两人都在默然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苍星垂道:“那人要么是个修士,要么是一只妖。”
“嗯。”苍恕道,“而且是一个以炼化魂魄提升实力的邪修或恶妖。”
“假冒天神招摇撞骗,不算什么新鲜事。可奇怪的是……他说自己是轮回神的转世。”苍星垂沉声说,“他怎么会知道轮回神已经陨落了?这件事就连鬼界都不该知道,一介凡人或妖物却知道了。巧合?”
因为出了假冒轮回神之事,他们间的禁忌仿佛被解封了,轮回神这个名字又可以被自然地提起了。
“最好是巧合。”苍恕叹道,“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沉沉的疑云压在他们两人心中。
“等天亮了,去城里吃点东西吧。”苍星垂道,“每晚变回原身时总要饿肚子也不是事儿。”
苍恕闻言,心情总算不那么沉郁了,应道:“好。”
然而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这样共处一室,相顾无言,似乎又有些尴尬。
“要睡觉吗?”苍星垂问。
苍恕顿了一下,总觉得这样天天沉迷享乐,似乎是不太好……不过,皇帝和国师都找不到,他们又每晚都会回到牢房中,无法离开京城太远,事情陷入了僵局,待着也是待着……
“要睡的。”苍恕说。
苍星垂伸手一抓,用来做树屋屋顶的枝桠发出一阵簌簌声响,碎枝和枯叶纷纷掉落,苍恕心念一动,让他们在木床靠墙的一角堆聚了起来。
下一瞬间,黑衣的魔尊和白衣的神君不见了,一黑一白两只毛团钻进了那堆枝叶里,挤在一起进入了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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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苍恕坐在京城外官道边的一家小酒楼里,慢慢吞吞地喝粥。
神不需要进食,他和苍星垂都变回了凡人原身来填饱肚子,以防晚上还要挨饿。因为这酒馆不在京城内,又很是普通,想来也不会有达官贵人来吃,所以他们也没费心遮掩相貌。
没想到,就苍星垂离开的这一会儿,就有人找上了苍恕,准确地说,找上了顶着废太子的脸的苍恕。
“小娘子,”一个醉眼朦胧的壮硕男人靠过来,东倒西歪地倚在桌子上,浑身酒臭,调笑道,“你怎的一个人在此?你家相公放心?”
苍恕抬眼看了这醉汉一眼,只当他酒后胡言乱语,没做理会,继续慢吞吞和自己的粥——他的手腕疼,喝不快。
那醉汉见他垂首不作声,更加来劲,大着舌头道:“你怎么做男子装扮?女扮男装么?刚才怒气冲冲出去那个男人可是你相公?他不要你了,你跟着我吧!哈哈……”
这废太子究竟长什么样啊?为什么会被醉汉认成女子……苍恕迷惑地想着,决心一会儿买个镜子看看,摇头对那醉汉道:“他没走,是去给我买糖葫芦了。”
第30章 新知
“糖葫芦是小孩子吃的东西!”那醉汉一挥手,“跟着我,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苍恕忽然想起来他种的那两棵糖葫芦树,果子看上去似乎是熟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长出外面的一层壳,他有心找个凡人问问,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而是善意地劝道:“你快走吧,我的同伴马上就回来了,他脾气不好。”
醉汉听了越发不肯走,半个身子趴在桌上,凑近了调戏道,“你怎么跟了一个如此不知怜香惜玉的男人?怎么,他会打你?”
苍恕真诚地说:“不是,他会打你。”
醉汉还没来得及笑,背后一个低沉的男声道:“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那醉汉只觉得肩上剧痛,疼得他酒都醒了大半,定睛看去,只见他以为不会再回来的男人阴沉着脸,一手拿住了他的肩,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串和他的刀疤脸极为不搭的糖葫芦。
醉汉满身横肉,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回身一拳挥过去。
苍恕怜悯地叹息一声,埋头继续喝他的粥。
这毫无章法的一拳,苍星垂躲都懒得躲,只在手上稍稍加了些劲。
“啊!”那醉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只觉得骨头仿佛要碎裂一般。他立即明白来人是个练家子,连忙认怂求饶:“大哥!大哥,我是吃醉酒了……我也没和你娘子说什么啊!”
苍星垂顿了一下,有心要解释,话到嘴边又懒得在一个凡人身上多费口舌,直接扬声问苍恕道:“这人来干什么的?”
“路过的醉汉而已。”苍恕说。
那大汉——现在已经不怎么醉了,闻言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桌边的人继续道:“他以为你不回来了,让我跟他走。”
大汉惊悚道:“什么?我那是醉……”
他没能辩解完,苍星垂脸色一沉:“滚。”
说完他把人往店外一推,也不见他如何使力,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竟被从店内直接扔到了街上,飞快地在地上滚过了整个街面,撞上了对面的店门才歇。
小酒楼里的三两食客都引颈围观,看到这里都纷纷嘘声感叹。
“这男子相貌凶狠,可却是个疼娘子的,还给买糖葫芦呢。”
“那小娘子瞧着文文静静,竟报复心这么强,还会告状。”
“我还没见过话本里说的女扮男装呢,唉,她怎么不转过来?看不见脸啊。”
“别说了,没见她相公脾气不好吗?小心给你也扔出去。”
食客们自以为声音很低,可其实全被两个耳聪目明的天神听了去,吃东西时一直被人议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苍恕默默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可到底先前手腕伤得狠了还没恢复,怎么快也快不到哪里去,苍星垂还是嫌他太慢——要知道,出去买糖葫芦之前他已经吃完两碗面了。
“我喂你,拿着这个。”苍星垂说,把糖葫芦递给他。
“哦。”苍恕伸手去接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却没能拿得过来。
“东西我给你买来了,你答应了的事还记得吗?”
“……记得,下次睡觉你睡在上面。”
苍星垂这才满意地松手任他拿走了糖葫芦,接过粥碗和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