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神君和黑衣的魔尊下一瞬就一齐出现在树屋的屋顶上,休息够了,该干正事了。
“先去看看大牢有没有重新锁起来。”苍星垂道。
苍恕点头,想起他午间的提议,又道:“不可以直接以神力毁掉整个大牢,太过招摇了。神界已经知晓我出事了,若是我们动静太大,很容易被猜出方位——你我现在能力受限,若是被幕后黑手先一步找到就不妙了。”
就知道他会忍不住反驳那个提议,看来中午是真的很生气,竟能忍到现在才说。
本来也没打算那样做的苍星垂关心起另一个问题来:“神界已经知晓你出事了?为什么?除了打碎仓鼠笼的那个下午,你我的神力一直受限,根本无法被神魔两界感应。”
“正是无法感应,他们才会知道我出事了。”苍恕道,“魔尊不会没有留下可供下属判断战况的信物吧?”
……有,他的王座一旦失去感应,便会崩塌。
“那么,慈悲神将什么变成信物了?慈悲神座吗?”
“没有必要特意那样做……本来,失去我的神力结界维持,第二重天便会冰封,如今正好可以叫他们以此来判断。”
苍星垂听得云里雾里:“第二重天会冰封?为什么?”
“战后就那样了。”苍恕平淡地说,“大约是和你对战消耗过大的缘故。”
“……我们只对了几招而已。”
“是吗?”苍恕闻言也起疑道,“那为什么我闭关养了十年的伤?”
苍星垂转过头看着他,缓缓地确认道:“你闭关养了十年的伤?”
“是啊。神界乱成一团,我却在第二重天闭殿不出,整整十年。”苍恕回忆道,“我的神官们数次来请我出殿,我告诉他们,我消耗过大,受伤颇重,无力处理神庭事务。”
他述说着自己的记忆,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确实记得这一段,第一重天主君陨落,第二重天冰封一片,第三重天人去楼空,神庭群龙无首。
九重天之中,一小半的枢纽都停止了正常运转,神官们焦头烂额,他却数次以同样的理由将他们挡了回去,只日日紧锁殿门,坐在他的慈悲神座上……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苍恕不记得了。他原本并不会在乎自己记不记得这一段无关紧要的想法,可是现在他认识了苍星垂,又与苍星垂一起度过了这段日子,那段想法便变得不再无关紧要起来。
苍星垂走后的十年里,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苍恕看向苍星垂,发现对方也正凝视着他,脸上呈现出极复杂的神情。
他看上去正在忍受什么极端的苦痛,可是他却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当年我伤你,那么重吗?那还真是……”
苍星垂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再也笑不出来了,可他仍咬牙说:“那还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苍恕静静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是啊,我知道的事太多了。”苍星垂讥讽道,语气一下子又恶劣了起来,“你最好别在这会儿和我聊这个。”
“为什么?”
“因为天快黑了,我不想现在和你吵架。”
“……行。”苍恕勉强说,“等天黑了我再问你。我们现在进城吧。”
·
大牢已经被重兵团团围住了。
苍恕叹了一口气,道:“昨日走得还是太过高调了……”
苍星垂倒是满不在乎,两人隐去身形,深入这个凡人国度的大内天牢里,这里面与昨日已经全然两样,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快到最里面的时候,两人都听到那里传来韵律奇异的念诵声。
他们拐过那个弯道,这才看到原来是几个穿着束腰宽袍的男人跪在地上念念有词,他们面前还供着一块神位牌模样的东西,仿佛正向某位天神祈祷。
苍星垂嗤笑着嘲讽道:“他们该不会正在求慈悲神吧?”
“我不直接管鬼魂的事,”苍恕认真地说,“更可能是……”
更可能是轮回神。这个名字是他们之间的禁词,苍恕顿住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牢笼之中,好重的龙气。”
凡人之眼是看不到这些的,然而神却能一眼看穿,这样重的龙气,只能说明一件事——这里曾经关押过一位真龙天子。
“不该啊。”苍恕道,“龙气加身,又曾是太子,这个凡人怎么在狱中含恨而终了?莫非那位刚登基的新皇龙气比他还要重?”
苍星垂道:“怎么可能?一路过来,你感觉到那皇宫的方位有龙气了吗?这个国家国运蹊跷,不过这不是我们要关心的事。”
苍恕点头,看了看那牢笼的大门——又重新被锁上了,这次用了不止三把锁。
“空牢房,他们老是锁着门干什么?”苍星垂蹙眉道,“莫非……”
“有一个略懂些神鬼之事的人在教他们。”苍恕接话道,“这群人看着仿佛是被请来驱鬼的,某些鬼物确实受到环境限制,尤其是锁和符之类的东西……偏偏我们这毒也受锁的限制,门被锁着就完全用不了神力。”
“他们这是有多怕那太子和护卫回来找他们索命啊?”苍星垂无语道,“这笼子上怨气如此重,可主魂早就不在了,估计这会儿都在过鬼门关了,哪有可能回来找他们麻烦。”
“所以说只是略懂。”苍恕道,“太阳快落山了,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苍星垂道。
他抬手一握,那铁门上的所有锁应声而碎。
这动静叫守卫和跪地祈祷的人都是一惊,一个守卫边后退边惊声喊道:“鬼!有,有鬼……”
“是轮回大仙显灵了!”一个祈祷者狂热地喊道,“轮回大仙显灵了!”
此话一出,剩余的几个祈祷者也纷纷附和呐喊,狭小的牢房**里一片狂热。
他们还未喊上几声,那牢房里忽然凭空出现了两个人,两个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面孔。
那呼喊声就像是被掐断一样,所有人都呆滞惊愕地看着废太子和他的护卫统领霍庚辰,那两人也正疑惑惊愕地看着他们。
两班人马互看许久,苍星垂打破了沉默,问道:“轮回大仙是个什么东西?”
第29章 相公
这一句问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像是开战的信号。
所有的守卫都举起明晃晃的刀对着牢中的两人,而先前那些伏地祈祷的人全数站了起来,为首的驱鬼师大喊道:“不要慌!是我们逼出了厉鬼,现在结阵!”
他话音刚落,这群驱鬼师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其余四人立即以那为首者为中心,各自站在四个方位上,每人手里都捏着一张符纸,嘴里重新念念有词起来。
“……这帮人在干什么?”苍星垂在神识里问苍恕。
苍恕也一头雾水,他道:“看来他们不做完这一套不管是有什么用的仪式,是不会搭理我们的。”
他是对的,那帮人煞有介事地换了个方位和手决,继续念念有词起来,苍星垂不耐烦地在神识里道:“不等了,直接出去扣下一个人问话吧。”
他们刚才提到了一个对于二人来说过分敏感的名号,苍恕难得同意了这个粗暴的提议,道:“也可以。可是我的原身太虚弱了,我可以变成神身吗?”
昨天苍星垂成功智取了钥匙,苍恕很信任他在误导敌人这方面的谋略智慧,因此在这个需要套取情报时听他的安排。
“别变。”苍星垂说,“我们就用这两个凡人的身份,更容易行事。”
“我想也是。”苍恕为难道,“可我站不动了,而且我饿。”
苍星垂嘲笑道:“你以为我就不饿吗?慈悲神当真是娇弱,忍忍不就过去了。”
“我是真的站不动了……”
修养了一天,废太子虚弱的身体稍有好转,但站着还是吃力,苍恕只站了这么一会儿,四肢疼痛难忍,不禁一个踉跄。
在他摔倒之前,苍星垂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打横抱起来。
在场的守卫们本来都紧张地用刀指着两个“厉鬼”,哪想到这二人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就见霍庚辰拦腰抱起了废太子,守卫们傻了眼,惊异于这霍庚辰竟然做出这样冒犯主上的举动,而且废太子不仅毫不反抗,反而顺从地揽住了他的脖颈。
他们正愣神之时,苍星垂抱稳了苍恕,抬腿一脚,“哐”一声巨响,先前门上的锁已经被他震碎,这一脚直接踹飞了牢笼铁门!
“封!”
站在五人阵中心的那驱鬼师大喊道,五人齐齐地扬手扔出了手中的符纸,那些符纸看上去倒确实不是凡物,直直冲着苍星垂面门而去。
与此同时,那些守卫也举刀向他怀中的废太子刺去。他们被交代的首要任务,是确保杀死废太子,不管是人是鬼!
苍星垂双手都被占着,却一派从容,仿佛闲庭信步般两步躲开了直刺而来的刀刃。他躲得过刀刃,却没有手来还击那些仿佛自带追踪功能的符纸们,眼看他就要被不知是什么作用的符纸击中,他怀中的苍恕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从容不迫地抬手一挥,那些符纸当空凝结成冰,然后碎成了冰渣,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