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是,那些如同机器一般只会执行任务的骑士亦是。
瑟维看着这一切,他甚至也站在了邢台之上,甚至穿过了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灼烧,他看着宝儿的身上起了越来越多的火。
他看着宝儿向着被绑在刑台上的女巫一步步走去。
他什么都做不了。
奇怪的是,上了刑台之后,哪怕全身上下都燃起了业火,但宝儿却不哭了。
她坚定不移地转过去面对着那些还在放火的骑士,还有那些视若无睹的村民。
红色的火舌逐渐吞没了女孩的全身。
而宝儿却表现的不像是六岁的孩童,她的声音虽然弱小,但却空灵又充满穿透力。
“姐姐来到这里之前有没有做坏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自从姐姐来了之后。
你们养着的蚕能吐出很多很多的线,让你们做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
你们但凡有什么病,只要姐姐来了,都可以妙手回春。
就算是你们种植的庄稼,凡是姐姐走过的地方,生长出来的植物就是比其他地方的多好多,也更好吃。
你们都知道的,这都是姐姐的功劳。
为什么你们都要姐姐去死,她做错了什么,她又诅咒了谁,你们倒是说啊!”
宝儿身上燃起的火焰越来越多,她一个趔趄,小小的身体就这么跪在了地上,然而越来越多的火从她的身上燃了起来。
宝儿猛烈地咳嗽起来,眼睛早就被浓烟熏得睁不开,但是她还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颤巍巍的挣扎。
萨米尔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双手的手腕早就被铁链磨出血痕,但还是什么用的没有。
她只能看着宝儿用那仅仅六岁的身体,为她说话,为她打抱不平。
宝儿晃了晃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惜双|腿已经被烧着了,她抿着唇,想要再次开口,可惜那浓烟早就进入了气管中。
宝儿笑了起来,现在的她早已忘记的疼痛,她就在萨米尔的面前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断断续续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来。
声音虽然还是弱小,但依旧清晰地直击众人的心间。
“就……因为……姐姐……是……女巫。”
在最后几个字发出之时,那熊熊燃烧的业火,终于完完全全吞没了宝儿那年仅六岁的身体。
而被绑在那里的米萨尔,此时的眼睛变得空洞起来,眼泪似乎被流干了,再也出不来一丝一毫。
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再漫过宝儿那小小的身体之后,向着十字架席卷而来。
萨米尔就立在火焰的正当中,她的眼睛依旧空洞,直至火焰开始灼烧着她的脚她的腿。
萨米尔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就好像随着宝儿被火焰吞没着的躯体,他的灵魂也消失不见。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熊熊燃烧热度烈火终于燃烧至萨米尔的胸膛。
萨米尔这才清醒,她重新用那空洞的眼神望着约瑟夫的方向,眼神中依旧没有憎恨。
萨米尔笑了起来,声音宛若夜枭:“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你们都说我诅咒,那我就应了你们的话好了。”
随着萨米尔声音刚落,在其的身上又冒起了漆黑的焰火,那焰火先是吞噬起台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变得更为壮大,紧接着用更迅猛的速度缠在萨米尔的身上。
而萨米尔依旧空洞,她站在黑色的焰火中央,就如同来自于地狱的索命厉鬼,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
“我自认我的道行破不了你身上的祝福,那我便诅咒你的孩子,让你的孩子修习亡灵的魔法。我想看看那个时候的你,会不会为了你心中那至高无上的信仰,抛弃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哈。”
瑟维愣住了,原来眼前的这一个陷入绝望深渊的女子,才是让自己这般痛苦的罪魁祸首。
他本以为会憎恨,可当看到这一幕幕时,他却发现憎恨不起来。
在那道诅咒成立之时,漆黑的焰火彻底吞没了萨米尔的全身。
看着最后一个女巫的身死,红衣主教约瑟夫终于有了一个表情,不是来自于胜利者的喜悦,亦不是完成任务的快意。
只有虔诚的祷告。
约瑟夫双手合十,沐浴在其身上的金色光辉愈加纯粹。
“这一切都是神灵的旨意,一切损伤都是值得的,包括我的……孩子。”
——
瑟维再次睁开了双眼,刚刚发生着的一幕幕似乎还萦绕在眼前。
过了半晌,瑟维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为什么?”
世界真知之树的声音依旧怜悯,他也只说出了两个字。
“命运。”
瑟维的本来空洞的铅灰色的双眼,立刻变得狂乱起来:“这算是哪门子的命运?!”
世界真知之树道:“出生即为女巫,此乃命运;被光明神下旨清缴,此乃命运;而你被女巫诅咒,这亦是命运。命运天注定,没有人能够逃离。”
瑟维放生大笑起来,声音有绝望亦有癫狂:“……你,倒不如说,有些人出生就是罪过。”
“对,出生即是原罪。”
瑟维止住了全部的笑意,年轻的身体在一瞬间有些颓唐。
他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一切,然而他憎恨不起来。
甚至一直以来,所坚定的所坚持的看,也发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不憎恨那个诅咒他的女巫,经历过痛苦的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因为自己的存在,却伤害身边最亲近人的滋味。
所以,他要怪谁?
父亲?
不,那是他最敬重的人。
那……
怪这个让所有人陷入不幸的世界好了。
怪这个让人无法反抗、只能苟且的命运好了。
瑟维笑了起来,那一头金色的头发依旧纯粹,但是他的身上亦开始燃烧起熊熊的黑色焰火。
——
就像苏落白之前那样,似乎也就过了短短数息,瑟维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原地。
苏落白眯了眯眼,此时的瑟维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
瑟维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与怔愣,但当他看到苏落白时,他无神的双眼又变得温润起来。
瑟维吸了吸鼻子,向着苏落白走了过来,声音竟然有些隐隐地不安。
“达拉崩吧阁下,若是我变了,您还会让我跟随在身边游历大陆吗?”
苏落白讶异地挑了挑眉,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摸了摸对方微卷的金色长发。
瑟维一直看着苏落白,眼睛湿漉漉的,但还是极为迫切地想要苏落白的答案。
苏落白微微扬起了唇角,一双眼睛又像狐狸一样眯了眯,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出了与此无关的话来。
“你的头发还和之前一样好摸,这就够了。”
这很明显不是瑟维想要的答案,他移开脑袋,与之相对的则是越来越弱的气场,甚至还带着祈求。
“不说的话,不让你摸。”
苏落白看着那只无处安放的手,叹口气,无奈道:“你是变成大恶人,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瑟维有些发愣,旋即他垂下眼帘,慢吞吞道:“还……没有。”
苏落白无所谓地笑了,再次伸手摸对方的头:“就算你做了,只要保证是出于你自己的内心,你依旧没有变化。只是环境的变化,让你认识到更多的事物罢了。”
瑟维猛然抽了抽鼻子,想要哭出来,想要说出自己在那幻境中所看到的的一切,然而他止住了。
不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要出自于本心,这便对了,
瑟维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发涩,道:“达拉崩吧阁下,你真是个好人。”
苏落白这下停止了抚摸的动作,貌似认真地想了想:“若是你知道我此刻正在想什么,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瑟维,问:“那你在想什么?”
苏落白:“你的头发卷卷的真好摸。”
瑟维:“这算什么?”
苏落白这次沉吟的时间更久了,貌似为难的想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问:“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形象吗?”
瑟维疑惑:“什么形象?”
苏落白挑了挑眉,又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眼睛还是弯弯的。
苏落白笑着道:“一条……金毛巡回猎犬?”
瑟维有些不开心,想要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比如他比狗厉害多了之类的话。
但是苏落白却接着,用一种极为认真地语气道:“然而,这条一直独自舔着伤口又温顺的狗,现在难过极了也矛盾极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走,所以,我正在帮他顺毛呀。”
瑟维听到这话,又抽了一下鼻子。
真别说,这种动作真得更像狗了。
瑟维自己似乎也认识到了,其嘴角也漫漫地扬了起来。
心间的某处也是暖暖的,软软的。
他害怕的一切都不存在。
瑟维又抽了下鼻子,真心实意地说:“达拉崩吧阁下,你真是个好人,我喜欢你。”
谁知,苏落白倒不摸了,甚至表情极为夸张地说:“别啊,我不是好人,还有……我有一个非他不嫁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