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堇高兴地咧开嘴来,果然走出来了。
那小花园果然有怪,看来这陈宅似乎藏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之前小花园的那个,虽然有些吓唬人,但是对他并没有实质的伤害,有机会了他再去瞧一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劳驾请问,灵堂如何去?我路上迷了道,耽搁了会儿,你能带我过去吗?”周堇不顾那人惊异的眼神,连忙说道。
那人赶紧点头,“李管家看您半天没来,正好叫我来接您过去。”
“多谢,实在是帮了贫道大忙了。”
那人一边前方带路,不时还回头看看周堇是否跟上,脚下是又快又稳。周堇这两条腿倒真有些追不上人家那两条腿。
走了一袋烟的功夫,周堇跟着那人来到一扇圆拱石门前。只见他伸手指了指那拱门,“这后面就是灵堂了,道爷您请。”
“多谢。“
那人见状忙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周堇刚往前走了几步,一回头,便不见那人的身影。
周堇微微皱眉,这陈宅里的人怎么都神出鬼没的,看上去就不正常。算了,先不管他,正事儿要紧。
两三步跨过那拱门后,迎面便见两条巨大的白幡高高竖立,黄白两色的圆形方孔纸钱洋洋洒洒的满头飘舞。举目观瞧,只见灵堂之外跪了一地披麻戴孝的男女,惨白的月色中,一个个表情木讷,不哭不笑。
高大的灵堂两边贴着白色的楹联,两盏白绸灯笼在檐下摇摇晃晃,上面各贴着一张黑色的“奠”字。堂内,一口红漆皮的棺材正端端正正的摆在正中。棺材前的香案上燃着白烛和香火,摆放着瓜果梨桃等各式贡品。香案两边各放着一个童男童女,黑洞洞的眼眶,白惨惨的脸蛋再配着那红艳艳的小嘴,看的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奴仆跪在地上,将金元宝等纸钱不断投入火盆。
周堇缓步向前,想要入手调查陈小姐的死因,他眼下只能从陈小姐的这具尸体着手。周堇需要一个理由,或者是一个机会,仔细的观察陈小姐的尸身。
“周道长,您来了。”有人见周堇过来,立刻从灵堂里快步走来。那人正是先前给周堇银元的陈家大管家——李河。只见他身上套着一件长褂孝服,腰部用白布带拴着,头上则束着一条白色布条。瞧着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相貌平平,却眉目和善。
这个李河似乎不一般。能成为陈家这么大户的大管家,手段自然不会少,只怕后面少不了跟他打交道。想到这,周堇连忙戴上笑容,轻摇拂尘,一手立在胸前,行了一道礼,“李管家,恕小道来迟。”
“哪里的话,是我没考虑周全。”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李管家,不知我可否见一见陈老爷,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与他详谈。”周堇懒得跟他寒暄,时间不等人,早日完成任务,他就能早些拿到积分。
“这……”李河眉头一皱,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三章 第一夜(3)
李河闻言,立刻面露难色,低声道:“不瞒您说,道长,我家老爷近两年来身体就大不如前,如今大小姐又没了,更是心力交瘁,无法见客。现下宅内大小事宜,都交给了夫人打理。”
“哦?陈老爷病了?”男主人卧床不起,大权旁落,真是宅斗标配啊。
“已病了有些时日了。”李河面露悲伤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还请夫人与我一见吧,毕竟大小姐下葬事关重大,一步不慎,只怕会坏了贵宅的风水。”周堇压低了声调说道。
李河见状,脸色也是一变,想了一下,便点了头,“您稍等,我这就去向夫人禀告。”
周堇就见李河转身进入灵堂,一抬眼,白色的帷幔之间,隐隐绰绰见到一个身着黑裙的女子正坐在里面。刚离得远,那女人又穿了一身黑,倒真没看到灵堂里坐着的那人。
周堇向前走近两步,只见两人交谈了几句后,便看到李河面朝他而来,“道长,夫人请您到灵堂内一叙。”
周堇抬眼向那女子所做的方向看了一眼,伸手抚了抚身上的道服,将拂尘搭在臂弯,缓步上前。
灵堂之中,通身猩红的棺材静静的搁放在正中间,棺身上披放着一件鲜艳的大红嫁衣,上面用金银线绣着百鸟朝凤的花样,纹饰繁复,精美异常。这件嫁衣只怕是当地最好的绣娘也要花上至少半年的工时才能完成。原本寄托着美好祝愿的嫁衣如今却披在了冷冰冰的棺木之上,真是令人唏嘘。
灵堂内白色的纱幔随风轻舞,一名身子曼妙的女子坐于其后。
周堇向前两步,停在了纱幔之后,微微欠身,行一道礼:“陈夫人,打扰了。”
随后越过纱幔,周堇这才看清了这位陈夫人。
那陈夫人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素净的脸上未着粉黛,却透着少女般的光泽。如细柳般的眉毛下藏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乌发盘成一髻,束在脑后,只用一根普通的银簪别着。虽只着一身黑裙,却衬得她容貌格外秀丽。只见她缓缓抬眸看向周堇,樱桃般的小口微抿,“见过道长。”那声音柔柔弱弱,像是羽毛轻搔般,缓缓滑过。
嚯,人都说俏不俏,一身孝。怪不得陈老爷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续上一弦,这位陈夫人可真是个美人了。
周堇顿了一下,微笑着看向陈夫人,“夫人,恕我冒昧,您恐怕不是大小姐的生母吧。”
陈夫人闻言轻点头,“大小姐的生母早在大少爷去世的第二年就不在了,我是三年前才过的门。”
周堇假意皱起眉头,“大小姐的生母已经去世,而陈老爷又卧于床榻,那岂不是没有大小姐的血肉至亲为她送行?”
陈夫人闻言,一手捏着帕子,缓缓站起身来。
一双如水的眸子看向周堇,“道长,我虽不是大小姐的生母,但是自我嫁入陈家,便与大小姐一见如故,不似母女更胜母女,所以阿媛这最后一程,就由我和家弟来亲自相送。”
李河在身后也应声道:“是啊,道长。大小姐和夫人关系甚笃,不是血亲却更似血亲,由夫人送小姐最后一程,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了。”
“家弟?“周堇微微一笑,却没继续说下去。
陈夫人见状,轻声解释道:“我弟弟与阿媛年岁相近,两人关系也亲如兄妹。”
周堇嘴角一弯,“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小道也不再提,现下我就先捡些大小姐这头七前的一些重要事情跟您说一说。”
“您请讲。”
“人死后魂魄不灭,前六日须血亲之人陪伴左右,香火烛蜡不可断绝,纸钱元宝也是多多益善,好让大小姐在阴路上少受些苦痛。至于第七日,也就是“头七”,大小姐的魂魄必将回来。”周堇说到这时,故意放慢了语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陈夫人的表情。
只见陈夫人神色如常,似乎正用心记着周堇所说的每一个字。
“头七这晚,还请夫人亲手替大小姐预备一顿饭菜,让大小姐吃饱了再上路,也无后顾之忧。”
“是。”陈夫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清秀的眉目间显露哀伤之情,眼角也沁出点点泪花,真是吾见犹怜。
“夫人,小姐生前最爱之物你可别忘了烧些下去。”
“自然,我会将阿媛的东西都准备妥当。”
“备完饭菜之后,还请您和陈老爷及其他亲人都呆在屋里莫要出来。”
“这是为何?”
“魂魄见到亲人便会舍不得,赶不上阴门大开的时辰,就会便成孤魂野鬼,飘荡人间。”
陈夫人闻言,嘴唇略微泛白,眉目间也显露些许慌乱。
周堇看火候差不多了,语气一顿,话锋又是一转,
“除此以外,夫人,小道还有一事要交代。”
陈夫人闻言,抬头看向周堇:“您说,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
周堇慢慢收起笑容,面色一凛,“小道要烧了大小姐的尸身。”
第四章 第一夜(4)
“您说什么?”陈夫人一听,脸色一白,手上的绣帕被死死拧住。
周堇轻轻一笑:“夫人莫急,且听小道解释。”
“大小姐是自尽而亡,那便是横死之人。您可知,这横死之人会如何?”
只见那李河下意识地朝前凑了过来,被陈夫人瞥了一眼,赶紧又重新站定。
周堇见状,心里一乐,面上却不动神色。
那陈夫人看了周堇一眼,柔声道:“还请道长指教。”
“口里含着怨气而死,极易成为凶尸啊。”周堇故意拉长声调,末尾还重重叹了口气。
李河闻言吓了一跳,额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缓缓地流了下来。
“所以这横死之人,不能土葬,只能以火化之。否则,恐怕这家宅日后会鸡犬不宁。”
周堇看着陈夫人,沉声说道。
“这其中的厉害,夫人您可要仔细掂量。”
“不行,这火葬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阿媛已经够可怜了,我怎么能让她再死无全尸!”陈夫人急急说道。
我要的便是你这不能。
周堇微一挑眉,“陈夫人,您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