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终究年幼,对修炼上的事一知半解,初时君烜墨觉得有他引导,循规蹈矩即可,凡修士在修炼过程中,皆会慢慢领悟,旁人无需过多的赘述。然而,令君烜墨始料未及的是,宿清云的修炼速度异于常人,悟性和天赋更超凡越圣,二十年达到入魂境界,即使在昊天界也是凤毛麟角。
然而,修炼速度过快,并非什么好事,境界不稳引起的弊端无可避免。他体内的灵气一旦耗尽,便会四肢无力,意识昏沉,重新吸收凝聚灵气的速度骤降,恢复极为缓慢。若在战斗中发生这种状况,轻则受伤,重则殒命。与此相较,巫修界的事微不足道,当务之急,自然要先顾及师弟的身体,稳固他的境界。
听了君烜墨的话,宿清云敛容屏气。作为修士,修行上的事,绝不能掉以轻心。过去他求仙问道,只为寻找兄长,如今努力修炼,是为了有朝一日拥有与师兄并驾齐驱的力量,与他共同回到昊天界,挑战天地间最强的神祗。
“师兄有何高见?”他略迫切地问。
君烜墨道:“闭关。”
“闭关?”宿清云面露犹豫之色。“我若闭关了,巫修界的事……”
“师弟这是看不起赫连丹和巫王等人了?”君烜墨扬眉道。
“没有。”宿清云摇头。
赫连丹在魔修界乃问天宗长老,掌管宗门的药材,与各大势力虚与委蛇,岂是简单人物。秦重是地下市场的商人,家底丰厚,精明能干。唐玉泽精通机关术,狡猾如狐,是魔修界人人喊打……呃,赫赫有名的神偷。巫虞妖姬和她的下属,手段高明,无孔不入,轻而易举地套取各种情报。巫王俟蔺封,看似羸弱,却善于攻心,亦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至于姬枫涯,失忆前乃离恨宗的首席弟子,足智多谋,更心狠手辣,认定一件事,坚决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若是被他盯上了,简直是阴魂不散。失忆后,虽不如从前那样性情极端,但洞察力敏锐,聪明绝顶。
如此一想,他们收的下属,全都出类拔萃,卓绝群伦,他们相互合作,一起解决巫修界的事,定然万无一失。
宿清云极有自知之明,以他如今的能力和修为,在此事上恐怕力不胜任,与其费神,不如静心闭关,专心致志地提升境界。
轻叹一声,他专注地望着君烜墨。“我实在愚钝,如此简单之事,经师兄提点,方想明白。”
君烜墨目光温柔,手指点点他的额角,道:“本尊只在乎你。”
宿清云愣了一下,即而笑了。
却是他想岔了。他以为师兄明察秋毫,权衡利弊,岂知他仅仅是为了这一个理由。
“多谢师兄。”他轻声道。
君烜墨微微俯首。“既言谢,便该付出行动。”
“嗯?”宿清云眼睛一瞪,已被他吻了个正着。霸道的吻,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更仿佛能融化他的身体般,令他头晕目眩。
许久,君烜墨放开他,宿清云瘫软如水,偎在他胸膛上,气喘吁吁,星眸迷蒙,惹人心怜。
“师兄——”他低唤了一声,君烜墨倏地将他抱起,往修炼室走去。
宿清云的头靠在他肩上,眼角瞥到他嘴角上扬,一副得意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张嘴咬了他一口。君烜墨诧异地侧首,脖子被咬了,他连眉头都未拧一下。
“师弟莫非是饿了?”他打趣地问。
宿清云磨了磨牙,松开口。真不知师兄的肉是什么做的,居然如此之硬,啃都啃不动。
君烜墨好心地对他道:“修士的身体上可顶天雷,下可抵熔浆,钢筋铁骨,千锤百炼,师弟小心牙齿磕坏了。”
宿清云面红耳赤,不是羞的,而是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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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缭绕的房间里,紫袍病容男子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手执两枚透明的珠子,在掌心灵活地转着,他的面前站了一名褐衣男子,正恭敬地向他行礼。
“殿下,那包药,已让巫医逐一辨识完毕了。”齐越道。
“哦,如何?”躺椅的病容男子正是罗辰,一反在秦家医馆的虚弱,此时的他神情淡漠,眼神犀利。
“并无毒草,可用。”齐越道,“不过有些药材似乎不属于巫修界,应该出自魔修界。”
“出自魔修界?”罗辰眯眼。若是魔修界的草药,想采集便不容易了。
从秦家医馆出来后,他们刻不容缓地乘宝船飞回巨灵门,以最快的速度将药包交给门内的巫医,让他们对其进行辨识。一则他无法完全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大夫,二则只要有了药方,有药材,便不会受制于人。
可惜,这包药里的药材,非同寻常。看来秦重的医术,并非浪得虚名。
“殿下,半个月后要再去一趟秦家医馆,属下觉得不妥。”齐越有所顾虑地道。
“有何不妥?”罗辰问。
“无定地界的界主俟蔺封视离伊为仇敌,离伊乃无极门弟子,而巨灵门与无极门交好,属下担心俟蔺封会迁怒殿下,殿下若时常出入秦家医馆,恐有后患。”齐越俊朗的脸上尽是担忧。
罗辰冷哼一声,道:“俟蔺封想动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一个小小的地界界主,竟敢与巨灵门为敌?”
齐越道:“今非昔比,自无定地界引出玉鼎山的灵脉后,连巫祖都对俟蔺封高看了几分。”
罗辰倏地把手中的珠子扔到茶几上的盘子里,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齐越眉头一跳,微微弯腰。
“你可知,那玉鼎山有了灵脉后,离伊那无耻之徒再次盯上了无定地界?”罗辰诡异一笑,道,“我看他是中了魔障,对俟蔺封执迷不悟。
“那我们是否还需与他合作?”齐越迟疑地抬眼。
“他查到那炼丹之人进入无定地界,成为俟蔺封的座上宾,可二十年过去了,我们派出多少探子,都不曾发现那人的踪迹。与他的合作,可有可无。”罗辰的手指敲了敲躺椅的扶手,慢条斯理地道,“我们坐山观虎斗即可。”
“殿下英明。”齐越恭维地道。
“药煎好了么?”罗辰问。他的身体等不了多少时间了,如果再不治愈,他千年的修为将付之一炬。他尚年轻,只是巫王,未来还有更长的修炼之路要走,岂能半路夭折了?
“药已煎好了,正在让小月试。”齐越道。小月是药人,凡巫王要用的药,都需小月试过后,才敢端给殿下喝。
“去看看效果如何?”罗辰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眼睛半瞌。
“是。”
齐越领了命,迅速地走出房间,两刻钟后,他端着一碗温热的药,匆匆地回来了。
“殿下,此乃神药也!小月喝了小半碗后,体内的毒素竟然得到了控制!”他兴奋地喊道,几步走到躺椅边,看到罗辰似乎睡着了,他平稳地把药碗搁到茶几上,伸手轻轻地扶起罗辰,罗辰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幽深地盯着他。
“拿来……我喝……”他沙哑地道。
“是。”齐越单膝跪下,端起药碗,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给罗辰。
罗辰辛苦地吞咽下黑色的药,难闻的气味几乎令他作呕,然而为了清除体内的毒素,他强忍着喝完了整碗药。
喂完药,齐越满头大汗,他取出绢布,没有为自己擦汗,而是轻轻地给罗辰擦拭嘴角。
一碗药下肚,初时并无感觉,过了一刻钟,丹田突然发热了,罗辰轻呼一声,右手猛地抓住齐越的手腕。
“殿下!”齐越骇然地望着他。为何小月喝了并无如此激烈的反应?难道这药有问题?
“无……事……”罗辰喘着气,感受着丹田里巫气涌动。
多久了?
有多久不曾感受到巫气的运转了?自从中了此毒后,他连修炼都不可能了,全身经脉堵塞,巫气滞待,丹田死寂,身体日渐虚弱。而此时此刻,他不过喝了一碗药,沉静了三十年巫气,终于活过来了。
齐越任巫王紧紧地捏着他的手腕,随着巫王的力道越来越重,他渐渐地露出欣喜的神情。殿下终于有力气了?
那个叫秦重的大夫,果然妙手回春!
煎熬了半个时辰的疼痛后,罗辰如从水里涝上来般,浑身汗湿,然而他气色红润,神采奕奕。
松开齐越的手,盯着他手腕上深红色的手指印,他蹙了下剑眉道:“半个月后,再去一趟无定地界。”
齐越重重地点头。“若这秦大夫真能治好殿下的毒,便是狮子开大口要一亿巫灵石,也得给。”
罗辰从躺椅上下来,活动了下四肢,前所未有的轻松。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他道。
“是。”齐越眼眶泛红。
罗辰拍了下他的脑袋。“傻子,哭什么?”
齐越抹了下眼角,道:“属下明明在笑。”
他的眼睛如弯月般,星光点点,散发着愉快的光芒。
半个月后,秦家医馆再次迎来了巨灵门的贵客。
秦重坐在诊桌前,修长的手指搭着罗辰的脉膊,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齐越和两名巫士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这一次他们来秦家医馆,较上次低调了许多,只带了另外两名巫士,在约定的时间内,准时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