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如此之傻。”望不清面容,阮年只能听见她颤声道,“开个窗还能把头磕破。”
话音刚落,那窗外的铃铛声竟又变得急促起来。念安随着这声音身体不断发颤,口中闷哼了一句,含含糊糊的,就像哽着鲜血在喉间。
阮年的心中咯噔,下意识就要张嘴询问。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自头顶传来,阮年便闻见了自空中飘然而至腥味。
这种腥味不同于阮年后脑流出的血味。
而是一种浓郁的甜腥。
阮年的脑子一空,便拼命地撑着要起来望清她此时的模样。
她…她竟咳血了?
是哪儿受伤了吗?阮年的心脏被那股浓郁得要化为实质的血味攥在手中,念安每低低地咳嗽一声,阮年的心脏便被那只手用力的握紧。
“莫要乱动。”念安地声音低柔,却是有着掩不住的疲倦。随后她低了身子,便将阮年捞进怀中站了起来:“你若是再动,血便要流光了。”
她穿着的外衫冰冰冷冷的,薄薄的一层。阮年贴着她的胸口,就好似触到了她的肌肤。
脑后的血也不知还在不在流,一开始是疼的,可是疼久了,也变得麻木起来。
只是,越来越冷了啊。
念安抱着她到了窗前,借着外头人家中透出的微弱灯火。阮年便见着念安的神色肃穆,眸中压着暗光。视线落在了窗外不远处的一点。
顺着她的视线,阮年有些僵硬地转了头望向她视线聚焦的那一点。
只是那飘浮着的光仍是暗淡的。
阮年除了一片昏暗之外,甚么也没有望见。
那铃声听得阮年的头脑有些恍惚,此时站在窗前,竟分不清铃声是从甚么地方传来。
好似在很远处,又好似贴在耳际。
念安的表情终是恢复了以往的淡然。静静地抱着阮年,一动也不动。
她那唇色以及脸色,仍旧是苍白得骇人。
阮年和她靠得那么近,甚至能听见她偶尔的絮乱喘息声中感受到的撕裂的破碎音。
宛如有人在不断的撕扯她的内脏。
念安的眸光寂寂,并未因为身体的痛楚而涌出半分痛楚之色。
这么望了半晌,念安忽然便垂下了眼帘,隐在阴影之中的表情极淡。
“寻到了。”念安的语气如以往般淡,却难免染上了几许怅然:“终是避不开。”
念安的这番话讲得没头没脑,十分怪异。落在阮年的耳中,更是添了些许不解。
“避…”阮年的话才刚脱口,便被窗外突然燃起的幽幽火光灼了下眼。诧异之下,话哽在了嘴中,一时间也忘了开口。
黑暗中跃动的火光耀眼得很。
那诡异的铃铛声随着这火光的升腾,湮灭在那炙温之中。
再也听不见。
有人。
阮年屏住了呼吸,这个想法出现在脑中时。便觉得心中翻涌着刺骨的冰寒之意。
那是谁?
那火光不远不近。却恰好就停在一个两人都望得见的地方。
念安的身子也是冰冷的。侧着头瞧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到她抱着自己腰间的手,用力地收紧。
那突如其来的力道让阮年吃痛地哼了一声,却也不挣扎。只是将手轻轻地覆在了念安的手背上。
念安的身体一僵,倏地便放松了力道,口中带着些莫名地情绪低低道:“我弄疼你了。”
阮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对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打紧,目光还是瞬也不瞬的望着那团火光。
那晃晃荡荡的火光下,那隐着的面容也愈来愈清晰。
阮年的瞳孔一缩,在望清那张脸的瞬间,心脏便剧烈的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
脑中,耳中都随着这股剧烈的心跳声嗡嗡作响。
那里站着个女人,火光跳跃之下,她的脸颊也若隐若现。
她戴着墨色的兽面,遮住了上半张脸。而余下露出半张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之下,显得更为的精致起来。
薄唇上扬勾着笑,生生的为她添上了几许冰冷的愉悦之意。
她的眸子是淡淡的灰色。
也不知是不是阮年的错觉,她望见那女人水光盈盈的眸子之中,却是残忍的凶戾。
静静地对视了半晌,女人抬起了手,抚了一下落在脖颈的黑发。
她的手臂上纹着一个怪模怪样的赤目兽。六头一声,红眼滴血。
就和念安脖后的一模一样。
女人的身姿高挑纤细,穿着一袭黑衣。整个人都融在了黑夜之中。
阮年识得她,也忘不了她。
因为这个女人出现她的梦中,带着高傲和戏虐地告诉自己。
输了。
阮年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心中更是泛着毛骨悚然的惧意?
为甚么?梦中的女人竟活生生的存在于世间?
而且…还会在面前出现?
她是谁?
第二十七章 巫柒
念安清丽的眉眼凝上一层阴霾,眸光中压着刺骨的冰霜。自从这个女人突兀的出现后,念安的眼神再也未从她身上转开,虽是盛满了冰冷的怒意,却也是极为专注。
而那立于窗外的女人,眼中笑凝冷,还透着几分凉凉的戏虐。唇边的弧度却扬得极为灼眼。
阮年被她身上隐着的冷戾刺得有些心闷。
她们似是对望。
火光愈亮。
窗外有风刮过,方才还停住的铃铛声又叮叮作响起来。
阮年抖着身体,脑中虽是浑浑噩噩的。可那思索的本能却存活着,望着神色各异的两人,便忍不住在心中猜测起来。
世间上的关系千万,但大多都能将划分为两种。
一种是无害亦或是友人。而另一种便是有害或是敌人。介于两者之间便是无交集而不相干之人。
瞧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凝到诡异的程度,断然不会是前者。
可若是后者。阮年便有些不解。
虽说两人并未相识相伴个几年,但经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阮年却也将念安的性子摸了个透彻。她为人清冷孤傲,又颇为心狠手辣。冷言少语,也不爱与人交往。若是说因此得罪人,可能性也不大。
两人如此竟像识得很久,且又似追寻长久一般。那定是很久之前便结怨了罢?
想到这,阮年心下愈发的肯定起来。只是更让阮年疑惑的便是,既然这是念安的旧识,为甚么自己会识得她,还,还会梦见她?这诡异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当初梦见这女人时,阮年便想将这事同念安说一说。却又因后来发生之事,阮年便将这事抛于脑后,直至现在才想起。
“我识得她。”阮年眉间蹙起,轻声说道:“那日我做了个梦,在梦中我便见着了她。”
阮念的声音实在不大,只是话音刚落。先前还对望的两人竟都移了目光,继而将视线落在了阮年的身上。
黑袍女人耳力极佳,听阮年的话后。脸上的笑容愈盛,却也愈来愈玩味。
片刻后,她低下了眸,饶有趣味地扬起手,将手指探入了那片火光之中。
阮年看得胆战心惊。那噬着的火焰吞吐,看着都觉得指尖泛疼。
女人却像没有感觉似的。
那火光耀得更为厉害,投在她冰冷的兽面上,露出了那复杂而又精美的纹路。
“你方才说你在梦中见过她,为何你从未向我提起。”念安的眸光泛寒,语气更为冷淡,“你竟瞒着我?”
阮年听到她这般冰冷的语气便觉得委屈起来,思绪翻涌。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方才还只是微微刺痛的头部竟在此刻剧烈的抽痛的起来。
伴随这钻心的疼痛而来的,便是从头部不断涌出的热。那股热极为的湿润,竟沾湿了阮年松散的发丝,那散出的血腥味和念安身上的腥甜交融。
阮年嗅着这股味道便昏昏沉沉起来。
念安的脸颊有些模糊,声音缥缈,遥远得就好像是从天际传来。
随后阮年便感觉身体陷进了一片柔软之中,冰凉的触感覆于额头。
念安好像还在说些甚么,那声音愈来愈远,待远到听不清之时,便突然又大了起来。
她在说些甚么?
在听清了她吐出的每个字时,阮年竟又不能理解她在说些甚么。平日里那般清晰易懂的话也变得晦涩难明起来。
思绪浑浑沌沌,待阮年想要凝神倾听之时,那声音又散在了空中,怎么也听不个真切。
阮年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在半梦半醒中挣扎。眼皮太沉太沉,费劲了所有气力也未睁开一角。
身子发热,心中也焦躁万分。
可就在所有思绪都要陷入一片黑暗之时,阮年便突然听清了念安话语中吐出的两个字。
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巫柒。
这个名字清晰的印在了阮年脑海之中。
是她罢?一定是她罢。
阮年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也好让人生厌。她的名字如她人一般带着股冰冷的死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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