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糊糊的温热,仅仅是握在手中。便被染了一手的热乎乎的鲜血。
这东西,好像是一枚玉佩。
只是被血液和泥土混着,已经看不到真正的形状了。
阮年便突然想起昨夜那死去的老五手中,便攥着一枚玉佩。只是还未等他们看清,斐梨儿便把玉佩抢进了怀中。
那现在这通红的东西,是否便是昨日她所拿的那枚玉佩?
“阮姑娘,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死了。”斐梨儿见阮年接过了她的所要托付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浅浅,眸底的光芒深邃却又带着一股不甘心的释然,“可是我,我真的不甘心……这枚玉佩。便是昨日老五至死都要抓着的东西,现下里,我将它转交于你。你答不答应?”
阮念心中涩然,怔怔地盯着斐梨儿一阵。继而便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哑声道:“我应你。”
斐梨儿喘息了两声,眸中浮出一抹满足的笑意,她望了望阮年手中的玉佩,郑重道:“若是你对这枚玉佩的来历有所好奇,那便带着它到江南的苏氏去找当家的大公子,就算我死了,他应当也会,会卖我几份薄面。会与你细细道来这枚玉佩的底细。而若是不想牵涉太多,那便只需将它小心佩于身上,不要轻易示人。阮姑娘心地良善,它定会护你平安。”
说完这般话后,斐梨儿嘴边的血沫又涌了出来。
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暗淡。
她望着阮年,却又像在透过阮年的脸,望着甚么人。
目光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哥…”斐梨儿的嘴唇虚弱的张合,吐出了一个破碎不堪的音节。只是却又被风吹得轻飘飘的散于空中。
她抓着阮年衣角的手,也无力的垂落于白裙之上。
那手中的血液将阮年的白裙染的血迹斑驳。
那血液是冰凉的,刺骨的。
贴着裙摆,渗进肌肤,刺进肉中,让每一截血管都被冻得生疼生疼。
只是手中那枚玉佩,却又是滚烫而炙热的。
阮年痴痴呆呆地看了一阵斐梨儿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沉默着将手中的玉佩捏得更紧了些。
随即她倾下身,贴在那冰凉的耳际,眉眼温柔至极。眸中却带着滚烫的泪水,她轻声道:“谢谢你相信我,梨儿姐。”
阮年伸出手,将那沾满鲜血的衣裳扯上了一些,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脸上。
随后便有些滞缓地站起了身。
脚下发麻。
阮年却在下一刻发现不对劲起来。
自己的衣裙和手掌之上,竟黏满了黑色的血块。方才斐梨儿留在自己身上的鲜血,散出一种奇怪的恶臭。
这股恶臭,就和阮年先前在远处闻见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这是甚么?”阮年虽然为斐梨儿的死难过得有些恍神,但此时却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着了,有些慌乱的便要去扯念安的衣角。
“莫碰我。”念安眼中含冰,脸上更是压着一层冰雪。眸光微微扫过念安那只充斥着血污的手,身形微动,便远远地躲开了。
阮年抓了个空,抬头便见念安已隔得老远。
心下委屈,便可怜兮兮地垂下了眸子,眸光软软的低声道:“你竟嫌弃我?”
念安面无表情回道:“我嫌弃你。”
“...”
阮年望见她的眉眼冷漠,便有些讪讪地背过手抹了抹。
“我晓得,你喜净。你不必离我这么远…我,我不会碰你的。”阮年咬了咬唇,小声道:“其实我也很讨厌血。更讨厌那些血沾在我身上。方才斐姐姐抓着我的衣角,我心里被这血刺激得可难受了。。虽然心中不愿沾染血污,但也只能生生的受着,咬着牙齿挺着。”
念安淡淡道:“方才我见你一口一个斐姐姐叫得亲热。为她掉眼泪也掉得十分欢畅,并未见你有过半分不愿之色和挣扎之色。”
阮年被念安这些话刺得有些羞窘,耳根也微微热了起来。犹豫了半晌,又是小声的嘟囔道:“她就要死了,却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唯一能做的只能扯着我的衣角,求一份寄托和认同。若是那时候我还挣开她的手,让她至死之时心中都不欢畅。那对她未免也太过残忍…只要是有心肝之人,都会觉得她那副惨状十分可怜,也会多给予一分关怀而不会冷言冷语罢。”
念安似笑非笑,眼神中晕着光,问道:“那你此番言语,便是在说我没有心肝?”
“…”
阮年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第二十章 死玉
“怎么都没有见着其他人的尸体?你先前不是对我说,死的人不止一个吗?”两人向前走了一些时辰,阮年终于是受不了这种诡异的静谧,低声问道,一双手不自然的在白裙上磨擦。
可是那黑色的血垢怎么也擦不掉,反而随着这种剧烈的动作变得更为牢固起来,
阮年有些头疼地蹙眉。
周围也没有甚么可以清洗的地方,就算可以清洗,那也没有干净的衣物。
从身上散出的恶臭让阮年支撑不住的头昏眼花起来。
“为甚么她流出来的血竟会这么快的就凝固了?我怎么擦,都擦不掉。”阮年被熏得迷迷糊糊,想用手捏住鼻子,可是抬起手才发现,那手上的血块比衣裙上的更多,恶臭味也愈浓。
念安面上神色淡淡,一双眸子扫了扫阮年乌黑的手,说道:“擦不掉才是应当的。”
“啊?”阮年有些迷糊的问了句,“为甚么?”
念安没有回答阮年的问题,而是在沉默一阵之后开口问道:“那块玉佩,你将它放在哪里?”
“玉佩?恩…玉佩在我衣服内侧的口袋之中。”阮年嘴上说着,一只手便从怀中摸索出了那块玉佩,“上面好像刻着甚么字…只是上面血污太多。我望不清。”
阮年一边说着,视线就落在了手中的玉佩之上。
手中的玉佩通透。
竟是干净得连半点黑血残留都看不见。
阮年心中吃惊,将那块玉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再是拉开自己裂开的袖子望了望。
里面却半分血迹也无。
那这块玉首先沾染的血迹都到哪里去了?
“这,这。。”阮年有些磕巴,手中的玉佩毫无杂质,在手中的温度也十分适宜。不温不凉,触感却细腻得像是一块凝脂。
念安却没有半分惊讶,只是那望着阮年脸颊的墨色眸子却带着些深沉的意味。
随后她便伸出了手。
阮年呆呆地将手心的玉佩放进了念安手中。
念安指尖微触,手上晶莹的色泽竟是比那白玉佩更为的夺目。
阮年忍不住地一直盯着她的手。
骨节分明却又纤细,那指甲的光泽也是温润极了。
念安的手翻动,阮年的目光也就随着她的翻动而翻动。
念安顿了顿手。
神色淡淡,下一刻,那黑眸便落在了阮年身上。
“好看吗?”
阮年正处于恍惚失神的状态,听见问她,便想也没想地答道:“好看。”
待阮年回过神,便见着念安把玩着那块玉佩,眼神中颇带玩味之色。
脸顿时烧了个通红,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看着你的手?”
明明视线落点都差不错啊。
阮年在心中嘀咕。
问完这句话,便见到念安的眉间揉上了一抹笑意,就连唇边都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只听念安开口道:“我是问这块玉,好不好看。”
阮年大窘,脸热得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伸手擦了擦汗,声音微弱:“好,好看。”
好看极了!
见阮年这副模样,念安也不继续打趣阮年,而是将手中的玉递给了阮年,继而淡声道:“你收好罢。”
“你不要吗?”阮年有些奇怪,接着说道:“它和苏氏颇为渊源。这快玉给你也是最合适的。”
念安摇头,扫过那块玉时,眼中却是意味深长,道:“这块玉本来便是你的。你往后也不会同我分开,在你身上和在我身上并无多大差别。”
这话听得阮年嘻嘻笑了起来,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你说得可对了。咱们不会分开。”
念安表情未变,一脸淡然。
阮年接过那块玉,便忍不住地开始细细打量那块玉佩。
在庙中瞥见时,便觉得这枚玉佩分外眼熟。现在这么看着,那种诡异的熟悉感也愈来愈浓郁。
玉佩十分的小巧,泛着柔柔的浅碧色,将它拿到空中借着光线打量之时,发现它玉中竟有许多红线,就像有人将血液浸在了玉中。
正面刻着一个古怪的字,摸上去有些硌手。
那字扭扭曲曲,似勾画,似涂抹。
横不像横,竖也不像竖。
可是为甚么知道是个字,而不是刻画的图案呢?阮年心中慌乱。
这字十分的眼熟。
不管阮年怎么努力回想,都还是找不到有关于这个字的一点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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