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了心里默念声抱歉,落地跳开几步,开心地飞奔起来。
他跑得快,一刻多钟的功夫就到了壶仙居正门,抬手就要敲门,一想这样不大好,掌柜的和编修小破都在睡觉。饶了个道,从后院翻了进去。轻手轻脚打开后院门,进走廊,心心念念的是进厨房找点吃的,一推开厨房门,他就愣住了。
微生裹着件毛毯子,半空浮着一团火焰,无声无息地煮着一锅东西。
……
“你咋回来了?”
“我……我饿。”
微生懵了好长时间,注意力转移到他披着的毯子上:“这看着质量不错啊,我去怎么还闪金光?”他凑近一看,“捻了金线?胡了,你上哪偷来的?!”
“我……我没偷!”胡了憋红了脸,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微生听得直发愣。
“那就是说,现在你跟赵家是扯不开关系了?”
“大概吧。”胡了把湿了的棉鞋脱下远远扔到一边,蜷起脚丫子,“他说我和他各过各的,平时要钱给钱,要丹药给丹药。我觉得这样子还不错吧,但是我睡了一觉起来,吃的都没有,水也没得喝,饿得慌,我就跑回来了。”
“他连吃的都不肯给你?”微生惊了。
胡了饿得很委屈:“没找到厨房,也没什么人伺候,那么大的地方就好像只住我一个人。”
微生噫了一声:“赵家不穷啊!还说要钱给钱要丹药给丹药,吃的都不给!我呸!”
胡了眼巴巴地望着那口已经沸腾的,泛出糯米香的锅,情不自禁地喊:“大掌柜的。”
“……”
胡了蜷着毯子可怜巴巴。
“这毯子的刺金绣不错啊,好像绣的是西番莲?真好看。”
大眼瞪小眼。
苍斗山鬼魅般进来:“狗……咦?胡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灵火火光下两个人一齐看向苍斗山,场面颇为诡异,互相对视良久,胡了说:“掌柜的,赵家不给我饭吃,我好饿。”
微生:“我……我就是起来煮几片年糕,真的,我有好好修炼,我感觉我离黑白之境更进了一步。”
苍斗山对微生说:“冰鉴里还有半盆锅包肉,酒也有。”
微生眨了眨眼睛,认命地起身,拿出锅包肉架灶上生火焖熟。苍斗山拿了个板凳坐下:“剩饭没有了,拿酒佐一下也可以的吧。”
胡了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有吃的就行。
“你去哪了?”
胡了把自己的经过再说了一遍,苍斗山听了,略皱眉头:“你确定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胡了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苍斗山没说话,神情严肃。
洗脉改道。据他的了解,洗脉还有可能,改道那就等于逆天而行了。胡了吞噬的是货真价实的入道境邪修的丹珠,赵家的长老不可能看不出来,胡了的大道除了他本人借助神器力量改变以外,基本不可能有别的道路可走。
问题是,苍斗山对现在的修士界了解得太少,千年风云大变。赵家如果真的有改道的秘法,肯定会捂得严严实实不会让外人知晓,他实在没法判断这个承诺是否是真的。
“对了,他有跟你说那天晚上想杀你的人是谁吗?”
“没有。”胡了搓脚,搓搓搓,“当时我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他应该跟那个刺客打过,但是他没跟我说。”
苍斗山噫了一声:“我倒觉得,这个刺杀你的人极有可能是赵家内部的人,赵无涯下午才找到你,马上就有人来刺杀你,速度可真快。这人一日不揪出来,你一日不得安生。在你洗脉的时候,他也必定会下手的。”
胡了觉得掌柜的说得全都在理,连连点头:“那该怎么办?”
“等他把那个内鬼揪出来,否则绝不答应。”
“好。”锅包肉热好了,微生盛起来装盘,倒了一碗酒。胡了从羊绒毯子中伸出手来,一口酒一筷子肉,几下功夫吃了个精光,满足地打饱嗝儿。
“晚上就在这里睡?”
“是啊。”
“房间没收拾,躺上就能睡。”苍斗山起身,“明天一早他们就该来了,好好睡一觉。”
然而赵家的反应慢得奇怪,直到下午赵无涯才气冲冲地踹开壶仙居大门:“胡三万他人呢?”
苍斗山在书房写字,听到吼声不紧不慢地下楼:“赵少家主,您大喊大叫是做什么呢?”
赵无涯目光冷硬:“他是不是跑到你这里来了?”
苍斗山从容笑笑:“他就是回来吃顿饭。在赵家又没水又没饭,还有人挖空心思想害他,不回壶仙居做什么?”
赵无涯怒道:“在赵家有谁敢害他?有谁?在你这里才最不安全吧?!”
苍斗山笑着说:“起码有饭吃。”
第48章 那不是我啊
胡了在后院跟着微生学编篮子,听到赵无涯的声音立刻一激灵跳了起来,被微生摁了下去:“慌什么?大少爷在那压着呢!”
他坐下来,篮子编了三圈,赵无涯脸色铁青地来到院子,说话却好声好气的:“族中长老找你找翻了天,求你回去吧。”
胡了瞄向他背后的苍斗山,苍斗山微微一点头,他犹豫一阵子,说:“好,不过我喜欢住原来的地方。”
赵无涯道:“这个依你。”
胡了放下编了一半的篮子,想想又带上了。赵无涯看见他这个动作,眼里的鄙视之意多了几分。
他侧身让出一条道出来,胡了拎着编了一小半的篮子走到院门,途径苍斗山前停顿了下,苍斗山抱着胳膊微笑着说:“有空常回来加餐。”
胡了有点开心:“好。”
壶仙居外停着一辆马车,极像他之前喷血晕倒的马车,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了那只眼睛镶珍珠的锦鸡,鲜活得像能从车帘上跳下来一样。他不禁问了句:“之前那辆马车呢?”
“烧了。”
真奢侈。胡了暗骂一声,光看那锦鸡车帘瞧着就价值不菲,整辆马车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烧了,暴殄天物!
他登上马车,看到车门两边跪着两个面容清丽的女孩子,他刚迈进一只脚,两个女孩子马上伏下身子磕头:“恭迎少主夫人!”
胡了一下子浑身寒毛齐齐炸起:“这什么鬼称呼啊,掌柜的!我不去了!”转身要跑,赵无涯伸手拦住他,冷笑:“这么快就想反悔了?”
胡了打了个哆嗦:“是你让她们这样叫的?太恶心了!我不接受,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又不是女的!”
赵无涯冷笑道:“就是这么个规矩,不叫夫人叫什么?她们又不配喊你的名字。哦等等,你的名字难听死了,以后跟我姓赵,名暂时没想好,就让长老定吧。”
胡了还想说什么,赵无涯出手一推,他脚下一轻,整个人飘飘飞起往后急退,一直退到了软座上,咣地坐下了。
胡了屁股扎了针似的跳起来,赵无涯随即进来,眼神锋利的一扫:“坐下!”
胡了没由来的屁股一凉,缓缓坐下了。
马车的垫子非常软,内里托的是深海出产的上好海绵,表面蒙着莨绸飞金弹花织面,柔软而光滑,胡了坐着很不安生,总感觉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
赵无涯在车座另一边坐下,闭上眼睛开始修炼,胡了能感觉到那些灵流源源不断如风极速流淌而过,不禁羡慕起来。
赵无涯是赵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已经踏进玄鱼双境的黑境巅峰,只是因为命理有缺,无论如何也跨不进白境的门槛。他也曾心高气傲,坚信勤奋苦修一定可以打破魔咒,不需要道侣也可以突破——最终还是败在了现实下。
而且注定的道侣还是一个粗俗,没礼貌,没教养,没家世,没文化,长得不好看,名字不好听,还是人人喊打的邪修的大男人!
大抵天才总是有一项是不完美的,也是无法完美。
但是想想就有气。
马车轻快地驶到赵家门口,赵无涯自顾自地跳下去,大步进门。胡了慢了半拍,等他下车,赵无涯他已不见踪影,两个清丽侍女对他施礼:“夫人请随我来。”
胡了一听这个称呼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说:“别叫这个,叫我……叫我胡了,就我名字,打麻将赢了的时候喊的胡了。”
两个女孩子掩口而笑:“夫人您这是难为我们了,我可不敢直呼您的名字。”
胡了看得心都要化了,两个女孩子长得真好看,如果不是因为赵无涯,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娶了她。
“那……私底下没人的时候这样叫我。”胡了压低声音,“夫人这称呼太难听了。”
侍女笑道:“好啊,夫人请随我来。”
……哎。
他如愿住进了老地方,只是这里不再像他初进来的时候那样冷清空旷,侍女奴仆成百,墙上新修了阵法,让胡了感觉不太好,像是被囚禁了一样。
赵无涯冷漠地向他陈述:“你的名字定了,叫赵方湖,入赵氏的族谱。五天后准备洗脉改道,这三天你就别修你那邪派的功法了,传出去污我赵家的名声。少吃荤腥,这是为了洗脉,可别因为要吃一点烟火食就跑出去,一发现我就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