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己酿着喝喝,不拿出去卖的。”
杨知白道:“梅子初青,正是酿酒的好东西。先生可以试下酿梅子酒,比松花酒味道更好。”
苍斗山笑道:“承你吉言,梅子酒酿熟,定要请编修尝尝。”
杨知白眉开眼笑道:“那个时候我就是太守了。”
苍斗山莞尔:“是了,祝太守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第二天房东来了,签了新的租房契,属于杨知白那一份的房租当场付清,他收拾收拾行李,订好马车,向翰林院的同事一一拜别,就要走了。
微生很愁,愁得噼里啪啦打算盘算房租的事:“全租好贵啊。”
苍斗山拣着一篮子梅子,挑果色均匀饱满的梅子,一个个扔进水里泡着,梅子浮在水上挤挤挨挨:“还是负担得起的,少吃点肉就行。”
“少吃肉?那怎么行。”
苍斗山唉声叹气:“那我多卖几幅字。”
杨知白走了,壶仙居再不必深夜留门,微生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
草长莺飞,苍斗山做的梅子酒进了窖,壶仙居匾额下来了一对燕子夫妻,每天咯咯哒地飞来飞去,衔泥筑窝。苍斗山没事就弄点小米燕麦,在燕窝下模仿燕子叫,希冀能引下燕子夫妻以图摸一把鸟毛,可惜燕子夫妻压根不理他的燕麦,黑豆般的小眼睛俯视着他,缩在窝里挺高冷。
微生做主让胡小破上了童蒙馆,苍斗山没人可教,愈发清闲。至于胡了,他编柳篮子的手艺越发好了,编完了的攒起来卖钱,竟然也能卖不少。不过这条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赚钱的路子莫名其妙受了赵无涯质问:“你怎么上街卖这种玩意儿?”
胡了垂下手,汹涌灵流渐渐平息,他退得老远:“怎么?”
赵无涯呵呵,站起来说:“我劝你保持点自尊,钱不够花,去找管家要,在外面卖篮子,传出去丢我赵家的名声。”
胡了怼他:“不需要您的钱。”
赵无涯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神讥讽,胡了一下子受刺激了,发狠道:“老子就是去街上讨钱,去码头扛大包卖苦力也用不着你来管!”
赵无涯没再说话,摔门出去了。胡了气得半天没说话,半晌自言自语:“有钱了不起啊!”
他坐着生了会闷气,生着生着觉得这样也没意思,起身要回去,走赵家的后门出去,掌着后门的管家打开结界,对他一弓腰,说:“少家主说,十八日,他会请壶仙居的先生赴青野宴,希望夫人到时候也能来。”
胡了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窜得更高:“他自己有嘴,怎么不自己来告诉我?我可去他妈的吧!”
管家一脸尴尬:“这个……夫人请稍安勿躁,少家主或许是忘记了,特意吩咐我来提醒一下。”
“狗屎!”胡了骂骂咧咧走出结界,出去了还恨恨地大声骂了句狗屎。
与此同时,苍斗山收到了赵无涯的请帖,看着帖子的内容眉头紧锁。
微生凑过来:“这是干嘛的?有吃的吗?”
“京中贵族集体出来踏青玩,斗斗草,吟吟诗词,画几幅画。没多少吃的,主要是显摆。”苍斗山折好请帖,“去不去?”
微生的条件只有一个:“有吃的就去!”
苍斗山无奈地笑:“你心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还有你啊。”微生一本正经,“你可是钱袋子呢!”
“还不如直接说钱得了。”苍斗山撇嘴,上下打量他了一会,“穿什么衣服去?这身不太像样。”
微生理所当然的把问题丢给他解决:“这个我不懂,你想买新衣服的话由你挑就好了。”
“我总得知道你身量尺寸吧?”
“你穿得下我就穿得下,不用试。对了,买现成的衣服要多少钱?”
胡了大踏步进来,面色阴沉得像能滴下水来,苍斗山看到了,目光跟着他进走廊:“胡了他脸色不太好。”
微生一想:“估计是赵无涯又给他耍绊子恶心他了。”他扭头大喊:“胡了,赵无涯来了请帖……”“不去!”
“瞧瞧瞧瞧,火气这么大,一准是那孙子做下什么恶心事了。”微生拿出钱包开始数钱,估计着买两套体面衣裳要多少钱,苍斗山突发奇想:“不如我们来猜猜,赵无涯会做什么恶心胡了?”
“怎么恶心?当众对胡了呼来喝去?把他当自家小仆使唤?我打爆他狗头。”
“我猜是他会在宴上招一群清倌人跳舞,故意左拥右抱辣人眼睛?好玩不如□□嘛。”
苍斗山跟微生再讨论了一些,不过这一切设想的前提是胡了肯去,不肯去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聊了一会便作罢,苍斗山上街买衣服,微生在家做菜。
胡了独自生了会闷气,慢慢消气,又编起了篮子。
青野宴当天,微生和苍斗山要出门了,临走时最后确认了一遍:“确定不去?”
“不去!”
“那你别在屋里待着啊,省得他来这里抓你逼你去。”苍斗山温和地提醒他,“去外面走走,到点了接小破放学。”
“……哦。”
“走吧。”两人登上马车,胡了侧耳倾听一阵,看了一会手中的篮子,忽地一扔,欲要出门,返回来拿了点钱再出去。
没钱不行。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买了根糖葫芦吃,大爷的糖葫芦没做好,山楂酸得倒牙齿,表面的糖衣倒能舔舔。
舔了半天,糖葫芦的糖衣舔没了,他顺手扔了,抱着胳膊游荡。
一个人走过来,拍他肩膀,他扭过头疑惑地打量了对方一眼,“你是谁。”还没问出口,那人已经出拳,一下子把他击昏了过去。
然后扛肩上,御剑而去。街上的群众短暂地惊呼一阵,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熙熙攘攘,修士的事,凡人没有资格去管。
赵家主办的青野宴定在东康城郊的虞水山。早春山风微寒,山上冬梅依在,艳红似血。青石铺就的山道上马车一辆辆驶过,轧过落梅,一路清香,草色青青茸茸,茂密可喜。
苍斗山背着手四下欣赏,赞道:“风景甚好。”
微生揉揉耳朵:“大少爷,我耳朵疼,有东西在响。”
苍斗山扳着他耳朵看了会:“呦呵,耳朵里好大一块耳屎呢,多久没掏了?”
“我哪知道!哎呦疼,快掏出来吧!”
苍斗山以灵力勾出他耳朵里的脏东西,迅速弹走:“行了,舒服了吧?”
“还有点疼,要揉揉。”
苍斗山揉了两把:“好点没?”
“嗯……好了一点,接着揉嘛。”
“滚,自己揉,赶路呢。”苍斗山甩手不干了,微生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再帮我揉揉嘛,等会儿我背你上去。”
“不需要!哼。”
第51章 温和丈母娘在线骂人
宴上人不少。与宴的的贵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谈吐不凡。令苍斗山想起了青禾夫人的私人宴会。
那些人都死在了宁上府。
买过他字的人,他认识,还能聊上几句,谈诗论画,气氛祥和。微生既不懂诗也不懂画,唯一的本事就是侃大山,竟然还能把人唬住了,大概以为他是哪位低调的贵族子弟,相谈甚欢。
还有颜色鲜嫩的小点心可吃,上等红茶可以喝。
人还没来齐,大家都是随便聊,慢慢地人多起来了。青野宴的主人赵无涯意气风发地出场,宣布宴会开始。
宴会伊始,由少女执初春嫩柳,蘸溪河开冰之水,在宾客左右袖口边轻轻抽三下,寓意洗去一年晦气,迎春盛华。最后大家徒步上山,不走寻常山道,而是行于青青草地,目的是梅林最深处。
“这是闲得慌吧?”微生暗自嘀咕,踏青就是跑到郊外踩踩草,草又做错了什么?
苍斗山道:“风俗而已,春天的草韧得很,踩过了没多久就竖起来了。”
微生望望前面,草越来越多了:“这要走到哪去啊?”
苍斗山安慰他:“快了快了,别急。”
苍斗山说快了,实际上还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中途还凑上了一个乐正英。他本来要和杨知白一道来的,不想杨知白先调走了,徒留他一人孤独寂寞冷。
说起这个他口气酸溜溜的:“说好谁先升官谁是狗,他当初说我一定会成狗,想不到是他先当了狗。”
苍斗山笑道:“乐正大人莫要着急,总有做‘狗’的一天,还能坐到杨狗头上去呢。”
乐正英眉开眼笑:“这次青野宴贵人汇聚,指不定有谁看上我了呢。”
苍斗山应和:“乐正大人才华横溢,总有伯乐来赏识的。”
微生听不惯文人互吹,闷头赶路。适宜走在最前头的赵无涯停下来休息,贵族奴仆们立刻在草地上铺上一层薄毯,将草压实,放上案几坐垫,焚香摆果。贵客们三五结群,笑意盈盈。
赵无涯拍拍手:“歌舞奏乐。”乐人舞女应声而出。中间空地冉冉下落一座偌大的草亭,名为舞雩台。草亭遍插香草,淡香扑鼻,做得十分精致。舞女们在亭子里跳舞,乐人环亭而坐,鼓乐吹笙。
山上寒风凌冽,穿着茜色舞衣的仙女们薄纱飘飘,长袖如蛇,微生看了好半天,那长长的水袖就没飘下来沾过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