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了收拾收拾碗筷,刷净摆好,搬了个凳子在门口坐着,托着腮等小孩儿回来。
月明星稀,秋风渐紧。他坐着胡思乱想,困得紧,头一点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晃他:“胡了?快起来。”
他还迷迷糊糊的:“谁啊?”
“苍斗山。”那人如是回答,胡了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到苍斗山温和而熟悉的面容,手里提着一盏白纸灯笼。他一霎间以为自己在做梦:“掌柜的?”
苍斗山眉头轻蹙:“这里不安全,快走。”拉起他就要离开这里,胡了急了,站定说:“掌柜的,我还要等人。”
“来不及了。”苍斗山语气严厉,“官府的人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会排查到这里来,不想连累这户人家,必须马上跟我走!”
“诶,掌柜的你听我说——”话音未落,苍斗山手一翻,容天壶打开,将胡了收了进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容天壶落回苍斗山手里,入手沉得他差点拿不住。
品阶下降的容天壶不似以前那么威力无穷,但收个入境或是玄鱼双境入门的还是绰绰有余。
容天壶突然增重,明显是有些承受不住的征兆,这至少是收容玄鱼黑境中期甚至更高的境界修士才会出现,不过分离数月,胡了就修的如此之强了?
他猛地回头一望,东方火光点点,官兵正极速赶来。
他把壶一收,顺手关上小屋门。幽灵般快速穿过大街小巷,急速前行的风吹得白纸灯笼摇摇摆摆,幽蓝火焰都黯淡了几分。
官兵沿街一家家地锤开门搜查,搜到小孩儿家时,只看到了个疯女人。疯女人看到官兵,吓得大喊大叫,又发起疯来,官兵晦气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致和区大半亮起灯光,待到东方泛白时,又一家家地灭下去,安静下来,徒余一个女人的疯叫,断断续续叫了许久,疯叫声戛然而止,如此突兀,却无人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年快乐。
一整天都在抢福袋,这疯狂的节奏简直停不下来。
第39章 令人秃头
胡小破第一次进到东康中心区域。
好漂亮,人好多,路边小摊贩卖的吃食香气无比诱人。
他谨记着胡了的叮嘱,一路飞奔,跑累了就歇会,恢复了体力就接着跑,偶尔问问路。专挑面相和善的,一路问下去,幸运地没走什么弯路,真的找到了壶仙居。此时已经大半夜了,周围还是灯火通明,卖夜宵的数不胜数。
壶仙居的牌匾确实很大,字很漂亮,但是店门紧闭。他坐在台阶上歇了会,揉腿锤腰,一个中年人模样的人走过来,问:“小孩子,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胡小破看了看他,觉得他像个好人:“我要找壶仙居的老板。”
“找他做什么啊?”大叔继续问。
胡小破想了想,摇头:“大叔对不起,不能告诉你噢。”
杨知白一噎,露出难受得像是得了心绞痛一样的表情,随即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你要找壶仙居的老板是吧,恰好我认识他,我现在带你去见他吧。”
胡小破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是人贩子吧?”
杨知白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被认成大叔也就罢了,成了人贩子是怎么回事?他面相很凶恶奸诈还很老吗?
“你个小屁孩……不信就罢了!”他愤愤地一甩袖子,几步到了壶仙居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就要进屋,胡小破飞奔过来:“大叔大叔大叔——等等我!”
杨知白心好痛。
他撇着嘴把门开大了一些,胡小破冲进壶仙居,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哎呦一声摔了一个马趴。杨知白眉毛一挑,忍住不笑。
微生刚算完账,后厨喝了四两小酒,晕晕乎乎走出来,看到门口趴着个孩子龇牙咧嘴,口无遮拦道:“老杨这是喜当爹了?恭喜啊!”
“恭喜你个头!”杨知白一下子黑了脸,“不是我的娃!找你的!”
“啊?我还没老婆呢!”微生揉揉眼睛,“这娃长得也不像我啊!”
胡小破一下扑上去抱紧大腿:“叔叔叔叔,救救我的妈妈吧!”
微生三分醉意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等等等等,我不是郎中也不卖药外面有个仁济堂离这里不远,你去找他们啊!”
“是……是。”胡小破突然卡了壳,卡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胡了叫我来的!他说壶仙居的老板可以治我妈的病。”
胡了?微生揉揉太阳穴,拍拍胡小破的脑袋,“行,知道了。有人去接他了。”
“啊?”胡小破懵懵懂懂,“那我妈呢?她还在家里等着治病呢。”
“放心放心,不会出事的。”微生坐下来,打了个满足的酒嗝儿,“先把他人接回来,你妈的事以后自然会办。疯症算什么,一粒定魂丹解决的事。”
胡小破闻言放心了,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脚丫,晃着晃着发现自己鞋底儿掉了,露出好大一片脚后跟。微生看到他的破鞋子,去找了两块毛巾包住他小脚丫,出门买了一碗馄饨给他吃。
胡小破第一次接触到这么软和的毛巾,软软暖暖的好像一朵云,馄饨也很好吃,汤清味鲜,肉馅足足的,好吃得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吃完馄饨,他舔舔嘴巴,不安地搓着手问:“叔叔,二掌柜什么时候回来啊?”
微生挑眉:“胡了告诉你还有二掌柜?他怎么说?”
“他说……”胡小破想了想,“他说二掌柜比大掌柜好看,书生气很浓。”
微生脸色变了一瞬,眨眼间变脸,笑吟吟的:“他还没说错,二掌柜长得可比我好看多了。”
下楼拿东西的杨知白闻言想大笑:“没想到微大掌柜的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哈!”
微生给了他一个白眼,慢条斯理地说:“也不知是哪个人洗了头还不弄干净水桶,一桶的头发多得跟蛛网一样,我天天忙算账忙得头疼都没掉这么多,某人可要注意了。”
一席话好像往杨知白胸口捅了一刀。最近他加班频繁,面相变老不说,头发也大把大把掉,已经倍觉愧对父母生养之恩,方才受了胡小破一刀,微生还来插一刀,真叫他没法忍了,当即怒目呵斥:“你头发多了不起啊!”
“呵,就是了不起!”
“你……你好不讲礼!”
“这有什么道理可讲,本来就是嘛!”
杨知白要气死了。
他气冲冲地的瞪着微生,微生满不在乎,他越瞪越没了底气,忿忿地回了房砰的一声关门睡觉。
微生揉揉胡小破脑袋:“别理他一个中年大叔,脾气不好。”
胡小破懵懵懂懂:“哦……”
等到大半夜,苍斗山推门而入:“还不睡?”
“等你等得好苦哇。”微生拍拍桌子,“胡了那小子呢?”
苍斗山一翻容天壶,将胡了放出来:“在这呢。”
胡了在地上翻了个跟斗,站稳了首先看到微生,一手支在桌上托着腮似笑非笑。胡小破跳下椅子,刚迈出一步毛巾就散了,微生把他拖回来:“没事没事,激动个啥呢。”
胡小破急切地问:“我妈呢,她怎么了?”
胡了尴尬得不敢回答,苍斗山道:“放心,没事。你要是急,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往他脚上瞥了一眼,“微生,你搞的?”
微生翘着二郎腿:“是啊,咋啦?”
“没什么。”苍斗山脱下鞋子,把灯笼挂在柱子上,“你送他回去。”
“啊?!”
苍斗山抬头,眼神微眯:“怎么了?”
微生配合地举手:“我送,我送!给我留个门,好吧?”
“行,早去早回。”苍斗山站定,对胡了说:“过来说。”
胡了低着头跟苍斗山上楼,临到书房门口回望了一眼,看到微生让胡小破攀上背,勾住小孩儿双脚,把他脚上的毛巾系牢了:“怎么走?你说。”
胡小破小声说:“我家在致和区,到致和区我就认得路了。”
“致和区啊,我还去得不多。”微生大步流星地走出壶仙居,抬腿往脚上贴了两张神行符,速度陡增,疾行如风。胡小破把头埋进微生脖颈间,清晨的风很湿,刮在脸上有如一柄冰凉的钝刀,耳朵尖凉得发痛。
不知怎的,他心跳得厉害,右眼皮也跳得厉害。
片刻功夫他便看到了致和区的坊门,一门隔两界,微生一进致和区,速度便慢下来:“去哪?”
“往左拐。”
微生依言左拐,清晨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他左冲右突,挤出一条道出来,天光大亮的时候,微生到了胡小破家巷口,胡小破认出门联,立刻从微生背上哧溜下去,赤着脚向家狂奔:“妈妈妈妈,我回来啦!”
微生手指一勾,勾起散落下来的两条毛巾:“急什么急呢!赤着脚容易着凉啊。”
他把毛巾往背上一甩,慢悠悠晃进了屋里,看看四周,不禁啧啧感叹:“真够破的,跟我以前有的一比。”
他在外面等了会,忽然从空气中嗅出了一分血腥气,气味来源仿佛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没事呢,打脸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