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被齐飞云杀了,也不知道多少邪教中人暗中喝彩。
不过一家欢喜一家愁,岳无常跟锦眉将这个宝贝儿子宠上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一死,岂不正似从他们心头割上千百刀,夫妇俩都不是个佛性,哪能善罢甘休,自是不可能放过昆仑宫。
昆仑宫在正派之中的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说好不好,说坏不坏,齐飞云敢下杀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年少气盛,实在气不过;二是正派之间早已说定,因而昆仑宫有恃无恐。
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商时景跟巫琅都是觉得后者比较靠谱。
“不错。”巫琅微微笑道,“近来长生者渐少,几位地仙也少有消息,天仙更是不知影踪,步入仙途者众多,难免会有争夺,这些年来休养生息已足,自是要大动干戈了。”
祝诚。
宋舞鹤。
这两个人可不是寻常炮灰,祝诚是被正邪两道一起追杀还能保下昆仑珠的男人,宋舞鹤更是了不得。
“莫出月宫观素衣,始向凌霄见舞鹤。”
出自玄天门的关素衣与出自昆仑宫的宋舞鹤,并称当世两大惊才绝艳的俊杰,公认最有可能达到地仙的后起之秀,只可惜关素衣的实力被她倾城美貌所遮掩,旁人提起她来,总是先赞赏她生得美貌非凡,对她的实力总是半信半疑;而宋舞鹤则是因为意外,眼下落入不高不低的窘境,旁人提起他来,总是惋惜伴随幸灾乐祸。
商时景记得祝诚死后,宋舞鹤离开师门寻找挚友,最终死于仇家手中,死前饱受折磨,等虞忘归赶到时,也只来得及为他敛收尸骨,将他与祝诚葬在一处。
斗法么……
倒也不妨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肥鲸,爱的战士
第三十九章
祝诚是个自由之身, 宋舞鹤却是昆仑宫门下,倘使要挖昆仑宫的墙角, 还得从祝诚下手。
烟涛城的确是个好地方,可惜实力不够强,最初兴建的理念就是海纳百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理念, 才使得日渐孱弱,最终只能靠城主来苦苦支撑,毕竟在这个世界里, 有时候一个人足够强,就能够庇佑一方。
可是还不成。
就算有老龟在,就算易剑寒不断磨砺自己,到时候真被有心人盯上了, 毁掉四海烟涛并不是难事, 当初烟涛城险些就掉出九老仙都之外, 倘若不是本来的易剑寒当时下手狠毒, 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来, 怕是早就被人瓜分干净了。
地仙转世可得福缘, 这已托付给肥鲸去找了,然而即便有这些天才在门下, 培养弟子尚要时间,除了这些人以外,他们还需要一些强者来守卫四海烟涛。
商时景心中一动,他并不喜欢剧透, 可是现在是跟生命赛跑,也顾不上剧不剧透了,肥鲸提到的那几位现在还没有影子,肥鲸虽然没有提到过宋舞鹤跟祝诚,然而按照现在的分析,祝诚这人实力应该不差,毕竟能从昆仑宫之中盗出镇派之宝昆仑珠,起码身手胆气方面堪称数一数二了。
而宋舞鹤如今根基损毁,自是发挥不出什么实力。
可要是救下祝诚,再让祝诚劝服宋舞鹤……
商时景不由得看了看巫琅,忽然道:“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吗?”
“哈,自然不止如此。”巫琅失笑,他看了看商时景,似是有几分无奈,“时镜,你还是如此敏锐刁钻,不错,是岳兄递了口信来请我助阵,他眼下痛失爱子,我实在不好推辞,这事儿不大,霁雪向来不喜欢毒龙殿,知息又是这样情况,徐来喜爱山水,我也只得仰仗你与阿霄了。”
商时景平平淡淡道:“兄长与岳无常倒是交情深厚。”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玄妙,因为商时景并不清楚尚时镜知不知道巫琅跟岳无常是老友亦或者泛泛之交的事,如果巫琅曾经说过,那么这句话就是事实,如果没有说过,那么就是讽刺,怎么样听都不会引起怀疑。
“酒友罢了,他生性豪爽,棋艺又很是精湛,也算是脾性相投。”巫琅微微笑道。
商时景应了一声,似是若有所思,他的神情向来冰冷,这会儿思索什么的时候就更显得不近人情,他的手垂在藤网旁,指尖在粗糙的藤绳上打转,并未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反倒问道:“兄长对祝诚此人怎么看?”
“祝诚吗?”巫琅倒是有些讶异三弟会将目光投放在此人身上,不由有几分迟疑,半晌道,“他是个有趣又难缠的人。”
难缠吗?
商时景轻笑了一声,又问道:“那么宋舞鹤呢?”
他的目光暗沉,并未落在巫琅身上,而是在自己的指尖打转,像是无缘无故的问出这么个问题来。然而尚时镜的问题永远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他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在肚子里绕过千回百转,打磨到了最为锋利的地步才肯轻易抛出。
“可惜。”
巫琅的点评精简无比,像是多余一字都不舍得给予。
商时景点了点头,便将身体转了过去,温声道:“兄长,我乏了。”
巫琅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从从容容的站起身来,手中冷茶泼出窗外后将茶杯搁在了桌上,然后才问道:“时镜,你怎么看知息的事。”
“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白袍青年的声音沙哑干涩,似是在暗影之中发出一声轻蔑笑声,好整以暇的冷眼旁观,丝毫不带半分情感,假使詹知息不是他的五弟,那么那张俊秀的面孔上的嘲讽与讥笑怕是毫无遮掩了。
“谁能无牵无挂呢?”
巫琅轻声劝他,温声细语,仿佛寻常人家家里头闹了脾气的兄弟,大哥正在劝说脾性不佳的三弟去理解伤心难过的幼弟。
“那你呢?”商时景问道。
这个问题尖锐的叫人无法回应。
“我……”巫琅怔了怔,微微笑道,“我的牵挂便是你们。”
船舱内并不光亮,巫琅看着商时景转过身来,剔透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然后轻声道:“哦。”危险与脆弱几乎同时糅杂在了一起,巫琅听不出这个回应到底是相信还是讽刺,只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
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很快商时景就又转了回去,他轻柔的倒在藤萝之上,慵懒的俯靠着,身子随着晃荡的藤网来回打秋千,慢腾腾道:“知息如今牵挂的只有北一泓。”这话没带半点埋怨,冷淡如同述说事实,之后就没有任何声音了。
巫琅看着商时景的背影许久,才慢慢从船舱出去了。
商时景听见船舱的舱门被关上了,便伸手从衣领里探进去,摸得一手冷汗,湿冷腻人,又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脸上虽然没有出汗,但是摸起来犹如冰块,不由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死人,好在这场对话总算过去了。
尚时镜修为不高,不过好歹也是个修道人,商时景运起真元暖了暖自己身体,精神紧绷带来的疲惫感挥之不去,每当他陷入睡意时,那种冷意就又再袭来,真元并没有自如运行,这窍门其实并不难,不过商时景半路出家,并不知晓,他想了半日,从芥子袋里将万长空取了出来。
万长空人高马大,站着颇有压迫感,商时景让他去拿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又命令他运起真元握住自己的手,这才觉得暖意融融,安心睡熟了。
傀儡不知疲倦,也没有自己的心思,可到底是个人形,万长空握住商时景的手,目光不舍得离开分毫,倘使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定要误解。南霁雪在外被风吹得烦闷,下到船舱内来休息,便见着这样一个场景,她自是想不到商时景只为取暖,不由得心中古怪起来。
倘使没有主人的命令,万长空绝不会这么犯上,三哥向来不爱跟任何人亲近,竟叫万长空握着自己的手。
难不成……
南霁雪不由得想起之前自己玩笑猜测尚时镜喜欢虞忘归的事来,不由得浑身打颤,暗道:莫非三哥喜欢的人,其实是万长空?!
倘若这么一讲,便也就说得通了。
虞忘归是万长空的子侄,三哥要是喜欢他,自然是要照顾一二的,又或者更糟一些,三哥设局玄天门跟万家,也许正是因为对万长空又爱又恨。万长空已死,他就要对付万长空最珍视的人,虞忘归的父母不在人世,那么虞忘归跟万家,甚至玄天门都要遭到他的算计。
当初万长空被设计杀死自己的未婚妻,后又被三哥要去尸身,制成傀儡,其中的缘由也并非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跟巧合了。
这一切,也许都是安排好的。
南霁雪脑中瞬息万变,将自己想得寒毛倒立,她想歪了方向,越瞧万长空跟商时景的神态,便越觉得大有问题。
倘若当真只是傀儡,何必留存七情,只灭六欲,因他喜而喜,因他怒而怒,因他悲而悲,倘使尚时镜要喜欢什么人,南霁雪也想不出会是詹知息那般痴情不悔的模样,反倒是万长空这般更符合她对尚时镜的认知。
完完全全的控制在自己手中!
她本就怀疑三哥暗中参与了截杀万长空的事情,只是苦无证据,毕竟他从未跟万长空见过面,两人可谓毫无瓜葛。可若是三哥对万长空有意,那一切就大不相同了,人怎么会喜欢一个死物,那就意味着他很早之前就见过万长空,而万长空又有了未婚妻,那么做出之后种种,也是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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