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剑寒似乎对他有所图谋,可却从来没有说过是什么。
猜测向来不是虞忘归擅长的事情。
南蛮的夜晚有些冷,虞忘归看着詹知息靠在火堆边休息,他到底还太过年轻, 不太明白情爱是怎么伤人的东西,因此并不理解詹知息半是疯狂半是清醒的状态,与此人同行,也只不过是想盘算着拿回阴阳极石,商时景当初在幻境之中说的那些还不足够清楚。
易剑寒似乎是有些累了,从回音石里发出的声音都显得过分疲倦,他对虞忘归向来有点不冷不热,近些时日好一些,虞忘归觉得易剑寒对自己有所图谋并不虚假,每次自己进步,对方的态度好似都会温和些许,可每当虞忘归稍稍逾越些许,对方又会叫他吃到碰壁的苦头。
虞忘归简单的问了问商时景的事,他倒没有将南蛮幻境的事说出来,在这红尘里行走久了,多少也清楚什么时候该留个心眼了。易剑寒若有所思,他缓缓的叹了口气,虞忘归几乎都能想象出他皱起眉头的表情来,不由得一下子觉得有点可笑。
他诚然不至于希望易剑寒过得不好,可有时候却也希望那人过的没那么好。
“他说得不错,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易剑寒的声音淡淡的,他那儿传来细微的声音,忽然道,“他要是对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你便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他,相信我,我对你也许不怀好意,可是他心里的的确确是一心为你好的。不……罢了,你就当刚刚那句话没有听到吧,我都已经变了,也许他也变了,世事好与不好,都由着你自己决定。”
虞忘归奇道:“他是你的朋友,你自己那么相信他,却叫我不要相信他?”
“你不明白。”易剑寒在那头沉默了许久,他低声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是遇到这么多事,人变了也是常有的。我信任他,是因为他也信任我,但是你不同,我们二人自然有我们二人的原因,这不意味着你也是其中一个例外。”
虞忘归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不错,这个世界上,我最为信任的人只有他。”易剑寒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对我很重要,你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大概是商时景的那些话让虞忘归大胆了些,他往日绝不会这般试探,可今晚却说出了口,“很重要,是怎样的重要?”
易剑寒轻轻笑了笑,他道:“你今日有些话多。”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虞忘归故作寻常,“不过,你喜欢他吗?商前辈他好像更喜欢巫琅前辈一些,你怕是没有机会了。”
易剑寒失笑,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们之间与情爱无关,傻小子,很多关系并不是都与那方面的感情挂钩。他能找到自己心仪的人,我也为他高兴,只要不是一厢情愿便可。我与他之间……你不明白,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记得你,那他对你而言,就与俗世之人大不相同了。”
虞忘归不知怎的,略有些不服气道:“我也记得你,四海烟涛的人也都记得你,有什么区别?”
“你们……哈。”易剑寒没有再说什么,回音石闪烁着,慢慢熄灭了。
虞忘归看着明亮的火堆,始终不明白易剑寒的意思。
…………
大概是因为现在已经结盟的缘故,加上易剑寒的信任,南霁雪对商时景并无任何保留。
事情远比商时景所想的要更为麻烦跟棘手,四海烟涛的麻烦不仅仅来自于幽冥鬼狱,甚至于几大势力听闻长生天的消息,各都蠢蠢欲动了起来,这样的手段,不用想都知道出自谁手。不过真真正正找到烟涛城的的的确确是幽冥鬼狱。
南霁雪处理这件事时足够小心,她皱了皱眉,对此倒是有些许困惑:“奇怪的是,也不知道尚时镜他是怎么找到烟涛城的,我与易剑寒联系上之后,就处理掉了一切痕迹,从应不夜处也没能得到准确的消息,真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捏了多少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商时景心中微微一跳,想起了自己留在盈月身边监视的那只萤虫,只觉得心尖子都在发颤,他声音嘶哑,低低道:“那……那烟涛城怎样了?”
“死了些人,不过不妨事,易剑寒处理的很快。”南霁雪云淡风轻的说道,注意到商时景略微苍白的脸色,暗暗奇怪,面上仍是不露声色,缓缓道,“他说是城内泄露了消息,不是我的问题,大概是出了叛徒吧。”
商时景摇摇欲坠,他扶着额头轻轻晃了晃身体,巫琅极是关心的揽住他,温声道:“身体觉得不适了?”
“没有。”商时景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大的恐慌感来,寒气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可是身体四处似乎蔓延起一种阴冷的感觉,像是悬在悬崖边将坠不坠的恐惧感。巫琅的手紧贴在身后,仿佛是深海里唯一能够抓住的纽带,可是商时景却感觉自己在深海里沉沉浮浮,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海浪打得松开手。
是那只被他遗忘,也未曾告诉易剑寒的萤虫……
是他自作聪明……
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商时景撩过自己被风吹得凌乱无比的碎发,觉得头痛欲裂,他忘记自己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告诉易剑寒那件事,重获新生的时候他本该说的,本该将那只萤虫取走,可是他太高兴了,有些事忘在脑后,怎样都没有记起来。
四海烟涛死了多少人……
肥鲸既然说是城内泄露了消息,那他定然知道到底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商时景忽然意识到当时肥鲸的恐惧跟惊慌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苍白,修长,却像是浸泡在血里一样的肮脏。
是他害死了那些人……
是他的错。
看来城里不是出了内鬼,而是这位商道友出了些问题。
南霁雪跟被感情蒙住了眼睛的巫琅不同,她置身事外,因此看得清清楚楚,商时景的情绪波动太大,眼神也过于明显,两相重合,真相水落石出,显而易见到触手可及。
也许并非他的本意,不过,看来他也着了尚时镜的道。
南霁雪看了看巫琅,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口,这事儿本来与她也不相干。
倒是易剑寒,对这位商道友还真是关怀备至。
商时景只觉得心中鼓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鲜血像是蔓延开来,沉沉的积攒了一地,一直淌啊淌,将他整个人都覆盖满了,肥鲸出现在眼前,悲伤而憎恨的看着他,轻声道:“都是你的错。”
那声音清晰而微小,盖不过滚滚的潮浪声,海上掀起滔天的浪潮,南霁雪忽然感觉到难以驱动云车,她扯过缰绳一看,却见身后已经没了踪影,云车被冰封的像是一块冰雕,漫天星辰与海浪都被暂停了时辰,分毫未动,从南霁雪此处看去,只见浪花凝住跳跃的身姿,游鱼定于空中,云朵停下脚步,飞鸟凝滞于星夜,像是张荒诞无比的图画。
风声在这一刻止住,云车的轮子已被冻结,唯有巫琅是这停滞的画中唯一行动着的人,他越过长风,空中凝起长长的冰桥,是浪花溅起的水珠,被寒气连接在了一起。
南霁雪只好弃车往前飘去,此处离四海烟涛已是不远,行了不过半里,忽然听见了深海之中传来一声怒吼,沉而巨大,叫人神魂颤抖,仿佛世界都在顷刻间为此震动。
是老龟!
南霁雪旋身跳上城墙,烟涛城的大门已经打开,巫琅奔入城中,片刻都未曾停留。
易剑寒好似早有准备,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个古里古怪的小姑娘前来迎门,怀里还是抱着那个婴儿,小孩子长得很快,好像已经识得人了,生得粉嫩可人,伸出小莲藕似的雪白胳膊,还肉嘟嘟的,冲着南霁雪咯咯直笑,叫她心中忽然溢满了柔情。
“小东西,你还记得我啊。”
南霁雪落下身来,那小姑娘笑道:“小主人已经会说话了。”
“真聪明。”南霁雪夸赞道。
盈月歪了歪头,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这句夸奖,然后仔仔细细的看着几乎要冰封起来的商时景,缓缓道:“城主早就等着你们了,哎呀,你们快随我过来吧,他体内的寒气都快没有了,你们都干什么了。”
“你说什么?”巫琅的声音有些干哑,他伸手抓住了盈月,像是要捏断这个姑娘的手腕似的,声音比刀锋还利,又重复了一次,“你说什么?”
“你再抓着我也没有用啊,他又不会好起来。”盈月有些不太明白,她抽了抽手,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失魂落魄的松开了手,皱了皱鼻子道,“快来吧,龟爷爷不高兴了,城主正在安抚它,不过城主已经叮嘱好我了。”
巫琅这才松开了手,并且在抵达琉璃石后,按照盈月的意思退了出去。
他看着商时景的身影消失在琉璃石之中,抱着婴儿的小姑娘露出被捏得青紫的手腕,毫不犹豫的关上了大门。
南霁雪心头沉重,她感觉到了老龟已经开始苏醒,那种威胁感挥之不去,让人厌恶,可是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长生天到底封存了什么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有糖吃的【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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