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完全暗下来,盏盏花灯已经点燃照亮了长长的街。
一个青年人牵着小小孩童慢慢的行走在人声渐兴的街道上。这场景并不少见。只是那青年人两鬓微白似落雪,眉目冷俊,一身不染点滴尘埃的白衣,行走间气度出尘得不似人世间。小小的孩童裹了无一根杂毛的白狐狐裘,衬得难得的好相貌越发秀气灵动。
同行的两人,浮华遗世独立了无喜恶,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块冰雪。而殷迟左顾右盼瞧着那些精致的花灯喜笑颜开的模样,则像是拉扯着雪花飞舞鲜活的风。春天的,带着勃勃生机与些微暖意的风。
他牵着浮华略带寒凉的手,指着左手边精致的走马灯,眼眸明亮的似揉碎星子装点而上,“师父师父,我要那个。”
此时天地间最后缕阳光消失在天际,长长的街道在黑暗来临的同时采下了银河一条挂在城中最繁华的大街上。殷迟望着一瞬间明亮起来的盏盏花灯,此时人间有如白昼,繁华璀璨胜过天上九重。
人声渐沸,浮华走近旋转的不过两只手掌大小的走马灯,银子都已经递了出去,却被那老板尴尬的告知这盏花灯并不是用于买卖的。此时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圈大冬天还手拿折扇示风流的儒衫公子青衿书生。想拿花灯?可以,猜谜吧。
这老板拿出的走马灯十分小巧精致,灯上的画作不论是红袄小童还是游船仕女每一幅都是栩栩如生。这样的灯盏便是在整个城里都是数得上数的好,吸引来猜谜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又一圈,也不晓得有多少个存了拿下花灯在此佳节讨心上人一笑的心思。
浮华牵着殷迟站在最前头,比起外头的肩碰肩前胸贴后背,浮华周身形成了一个难得的空地。殷迟肯定他师父施了法,不让人碰着他一片衣角,只是空出挤挤都能站两个人的地儿也太夸张了些。
他哪里晓得,浮华面容俊美,周身气质淡漠便罢了,更是自有一股矜贵不可侵的气势,多看一眼都是以下犯上亵渎圣人。毕竟对于他来说,对着浮华撒娇耍泼满地打滚都是家常便饭。
殷迟见人越来越多,老板擦擦汗神色尴尬,后头的人已经在高声喊着“怎么还不开始?”,而他的师父收回手,淡淡的望着挂在一边的谜题。老板已经挂出了题目,只是没敲锣说开始,浮华站在最前头不动也不说话。老板觉得更紧张,不知原因。
殷迟绝不认为他万能的师父有不会的东西,呃,带孩子不算。所有凡尘间柴米油盐有关的事儿都不算,那些风雅学识上的事儿绝对没有能难倒他师父的。
但是前提,周边不要围上那么多的人,师父他一点都不喜欢喧闹。
殷迟挠了挠浮华的手心,仰着脸道:“师父,我们走吧。”
浮华望向他,口中的话却是问向老板的,“何时开局?”
他一开口,后头的人也跟着问,老板手一抖,连忙敲了手边的铜锣。心中苦笑,这位客人的气势也太吓人了些,他一紧张竟都忘了这游戏都还没开始呢。
以往各个店家都会在元宵时设两个游戏,大多是对对子,猜谜题,也有更风雅些的题诗一首,赢了就将奖品拿走。不论哪一种,一局一局下来都能玩上小半个时辰。可这一般放在浮华身上不成啊,每每店家的题目一放上去,浮华下一刻便说出了答案,没法儿玩儿啊。除了浮华,根本没人能在第一时间猜出谜底来,所有题目猜完,除了浮华外在场的所有参加者都成了围观群众。
最后在浮华清清淡淡的眼神中,殷迟高高兴兴的提走了小灯盏,留下身后一地气愤的抱怨,和店家无奈的告歉声。哼,小爷的师父说了,实力为尊。不想着下一回堂堂正正的赢回来,只晓得在别人赢了之后抱怨的人便是给他千百个机会也胜不了。
你有能力拿走的东西那是你应得的,全部拿走那是应该,若是留下点什么那是客气。小爷师父不乐意客气,怎么的,还气愤上了,有本事下回再比过啊。
这可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浮华不通人情世故目无下尘,殷迟年岁不足所学所得皆是自己瞎琢磨。浮华言传身教的更是他一向的能动手就绝不动口,将一个本就上窜下跳的小崽子拐向了某方面来说像极了强盗的“光明大道”。
不过未来长大了的殷迟还是很感激浮华的教导方式的,因为人间的人情世故并不能照搬修仙界。人间界没有可以一力抗衡天下不与人为谋的人,而修仙界不知道有多少人钻在深山老林,不问世事,千年不与人交往。
修仙界多的是阴谋阳谋勾心斗角,但这些不是人间界的交往人情所谓规矩可以避免和制止的。浮华从不对殷迟多说此时修仙界的情况,却一直教给他最好的生存方式。
世人都说太上雪峰无名尊者不问世事,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仙魔两方就不可能到现在还相安无事了。殷迟还没有长大,很多事看到的也都只浮现于表面。而浮华在等着殷迟长大。
第6章 第五章 少年游(五)(捉虫)
第五章 少年游(五)
大街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一眼望去尽是人头。浮华牵着殷迟寻了还算干净的小铺子坐了下来。殷迟点两碗元宵后还搂着新得的走马灯不肯撒手。
不过是搭在大街上的一处落脚地,连个棚子都没有搭上。桌子椅子只要再往外挪上两步保准磕着人。可偏偏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外头是人山人海人声喧嚣,吵吵嚷嚷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座山一程水模模糊糊的飘在耳外。
里头是刚上桌的两碗白糯糯的元宵,冒着袅袅的热气,修长素白的手指捻住白瓷的汤勺,往碗里舀了一个芝麻馅的元宵。那是一只白皙洁净到写满了遗世从容高不可攀的手,带着理所当然的态度将勺中的吃食放入埋头苦吃的孩子的碗中。
殷迟一手抓着勺子,另一只手还抱着走马灯不放。整张脸都几乎要埋进面前的碗里去,能发现自己碗里越吃越多的事实的几率近乎于零。当然,或许最有可能的是这个孩子他清楚的知道,却不说出口,并且每一次都给予浮华最好的投放机会。
他的师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人气儿,活着么,总要活出个滋味儿来。以前没滋味,以后有他在,一定要有滋有味会说会笑。
小徒弟两年不见更能折腾了。这是浮华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殷迟塞了最后一颗元宵进嘴,并成功的弄丢了徒弟以后的想法。
殷迟塞了浮华一嘴,提着自己的小灯撒丫子就跑。没别的多余的想法,只是干完坏事儿之后下意识的作为。等到脑子滚回来控制自己停下的时候,他已经成功的弄丢了自己师父。并且还达成了撞倒一片人的成就。
四河城以四河为名,自然是因为有四河交错穿过城池。四河城便是算不得五步一木桥,十步一石桥,说不得五步一登,十步一跨。但放眼望去宽阔的石拱桥也是比比皆是。
石桥上不少孩童皆提着一盏小花灯蹦蹦跳跳的走上走下,算不得摩肩接踵也是热闹往来。就是这样的情况下突然一个看着约莫七八岁的小娃儿提着一盏精致的走马灯像是一阵风分开重重人群,竟无一人察觉。直到桥中心时,他猛然停下,像是一匹在飞奔时突然被主人扯住了缰绳的马,一头撞上看着人高马大足足四个他那么大的壮汉。画面极具冲击力,身旁的人见着突然出现的俊秀小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怎的撞上了人,那人高马大的汉子已然倒飞了出去。
浮华御剑而行,脚尖恰恰点在剑脊,双手负在背后,冰镜般澄净的眼眸穿过层层云雾落在尴尬的直搓鼻子的孩子身上。
殷迟上前两步,瞅着倒飞出去并顺带撞翻了跟在身后三个跟班儿的壮汉。旁边的路人瞪大了双眼,震惊过头神色呆滞,只是呆呆的瞧着殷迟,又望了望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的几个汉子身上,不由吞了口口水。
殷迟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反手将走马灯转到身后。他走到最前头的那个汉子身边,伸出手扶道:“那个,你们没事儿吧。”
壮汉回过了神,没想着先站起来反而是一把反捉住殷迟的手:“是你小子撞得你爷爷,快,拿银子来!”
周边围观的有几个想要上前帮忙一块儿扶人的手皆停了下来。再仔细一瞧,所有人都拉下了脸来。他们还道是谁这般虚,竟被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娃儿撞倒,原是城西的那个不务正业整日欺负老实人收保护费的混头子。没想到看着高高大大厉害的不行,连个孩子都不是对手。大多人鄙夷不已又不免带了点惧怕,有些个不愿惹事的牵着自家孩子快步走了。口中念着“晦气,大过节的。”
有些个好心的听见方家那大块头的话想要劝殷迟一句赶紧走。几个看着壮实的汉子在一边没有走开,似是想要先观望,若是不对也好帮人家孩子一把。更多的是围在一边,窃窃私语当着热闹看。
壮汉抬头,殷迟垂眸,壮汉震惊殷迟困惑。殷迟还未有所反应,壮汉已经跳了起来一把捉住殷迟的衣襟,“是你这个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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