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苍寒不开口,他笑容渐渐收敛,突然觉得了无趣味。淡淡道:“你呢,前途可限量,我嘛,纨绔一个。你不愿同我扯上关系坏你名声,我理解。那便罢了。”
算了,像这样的人他遇见的多了,多这一个也不多。只是原以为,能了解他的每一个意思懂得他的每一个想法并完美的配合他的人,会有那么一点不同。
殷迟欲收回手,傅苍寒却低头干脆了喝了这杯水。殷迟一愣,傅苍寒垂眸道:“劳烦,再续一杯。”
殷迟扯了扯嘴角,低低的笑了,道:“不劳。”
待又喝了一杯水后,傅苍寒觉得好一些了才开口道:“荆州悍匪之名早已传至建康。你为何在此时来荆州?”
殷迟抛了抛空杯,没所谓的回答:“跟玉启明那小子打赌输了,就来了。”
傅苍寒又问他:“你既有才,为何不考功名?不论才学武功,你上三甲皆非难事。殷老丞相与殷尚书不曾过问?”
殷迟接杯子的手一顿,下一刻他笑眯眯的将瓷杯捞进手里,抛回桌子上。“我没兴趣。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比起趴在书桌上,我更喜欢趴在酒桌上。”
“你......”
“你再问。你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告诉我,我却回答了你一堆没意思的问题。再问你就把名字给我说一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再回答你一个问题。前面的几个问题算我友情赠送。”殷迟直接打断他的话。他知道这人遮遮掩掩,定是有许多不能说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听他的回答,他只是不想回答他。
不料,傅苍寒也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傅苍寒,字归尘。皇图霸业谈笑,江山天下百姓黎民却非儿戏。殷迟,你若无心便不会在此。你的武艺悍匪捉不住你。捉住了你,只要你愿意也无必要在木桩上滴水未进绑上三日。”
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像是一块冰,怎么这般话多。
“若被关在地窖之中,你很难摸清匪窟的地形,也很难打听各方关系。你来荆州,因为你听闻荆州悍匪猖獗,屠村杀人,劫掠妇人孩童金银钱财。”傅苍寒的声音低哑,神色默然,就连眼睛都冷淡的没有看一眼殷迟。可他是第一个看到了殷晚朝的人。
殷迟恍恍惚惚的听完,脑中慢了半拍的想,怪不得他的手下一个比一个奇怪,连身份名字都不说。对外也只称呼这人为主子。怪不得他说要留下照顾时他们神色古怪,领头的看了一眼身边清一水的大男人又看了一眼明显看起来比他们会照顾人的殷迟后,勉强答应了。而做事上还是提防着殷迟,熬药换药守夜通通都是他们,也就方才看殷迟睡了,他们才守到了门外。怪不得他怎么问这人都不说名字,说出来不是吓人么。
待傅苍寒说完,殷迟面色复杂的望了他一眼,道:“第一句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么?”
“无妨。你无需......”
“药快来了。”殷迟默默的挪开屁股,站起来说道,“你的手下都还在外头呢,药估计快送过来了。”
“他们既任你在此便已知你身份。”傅苍寒道。
他们都知道了你还问我作甚,不怕我随口胡诌?殷迟觉得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有意思。剿悍匪这种事不找武将来,他一国储君自己上,有没有将自己的重要性看在眼里。身为储君,别的就不说了,怎么就那么不在乎身份呢?没看见他知道这是个太子了连个敬称都没有的么。还是说这其实是个笑面虎......哦,冷面虎,他看你不爽但是不说,心里头记着账本准备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是不是其实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是不是调过查他。所以直接以身相救,所以故意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想要它跟随于他?
他不是,傅苍寒不是那般人。
殷迟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傅苍寒,最后又自己推翻。
殷迟目光复杂的坐了回去,傅苍寒抬眸看他,眼眸如冬日的淮水,清冷淡漠又带着细微的光。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殷迟觉得自己眼中的百般复杂都被傅苍寒一眼看透。
傅苍寒略垂了眼帘,殷迟问道:“太子殿下,您知道您犯了哪三个错么?第一,一国储君不该以身犯险。第二,区区小命一条不值得殿下挺身相救,买卖亏本了。买卖可以亏,但国,不能亏。第三,在外,殿下的身份谁都不应该告诉。殿下有重要,殿下自己理当比区区明白。”
傅苍寒道:“第一,我不来朝中无人能胜任。第二,性命之事无可衡量,伤你一命伤我一臂,该当。第三,你可会叛我?不会。”
傅苍寒这个人,不适合做个皇帝。殷迟想,可除了这个人,谁都不该做皇帝。若傅苍寒登基,一定是个明君。他相信着,却可惜自己不能帮他。朝中乱势他知道一二,但他不能涉足。他欣喜并感激傅苍寒对他的信任。他甚至是带着知己好友的心情想要与傅苍寒高谈阔论不醉不归。他想他们可以谈很多,谈文书笔墨,谈家国理想,他们会很投契。
因为,傅苍寒仅靠着三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消息传递,就与他想到了一块儿。
树叶做纸,飞鸟传信,流水成筏。他将用脚在树叶上磨出来一团一团的字,测好风向后让树叶在深夜飘入山寨的河中,顺着流出。谁能想到那些零零碎碎,狗爬都写的比殷迟清楚的字,傅苍寒偏偏看懂了,还能在鸟翅膀上写字。殷迟好笑的想到,那几天那些鸟一飞就掉毛,飞的漫天都是。他看得眼都快瞎了,才在满地的鸟毛中找到零碎几个字。他竟然拿鸟屎抹在鸟的羽毛上,抹出的字是不招人注意了,可苦了他了。
殷迟摇了摇头。外头傅苍寒的手下敲门道:“主子,药熬好了。”
两人的说话声不算小,外面想来都听到了响动。
“进来。”傅苍寒道。
方成推门而入。殷迟便欲离开,傅苍寒没有阻拦,只道:“你不愿入仕,却欲作为......”
殷迟转身就走留给傅苍寒一个背影,这个太子殿下一开始既然没有摆出架子,日后就莫想他拿出毕恭毕敬的模样演给他看。“作为?这两个字同我没有一文钱的干系。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区区铭记于心,若有用处自会报答。”
他的一直脚已经跨出了门槛,守在门边的两个守卫想要拦他,却听傅苍寒道:“在我可处理悍匪后续之事前,你留下处理,便当两清。”
殷迟一愣,想要回头,却硬生生忍住了。他承认救命之恩,就是给傅苍寒一个承诺,告诉他他不会跟随他,但是也愿意还人情,不论什么事情。可现在,他居然只要他留下帮他两日,便算还清。太子殿下,您果真不会算账。
“好。”
殷迟跨出门槛,消失在傅苍寒的视线里。
随后的几日,傅苍寒给了殷迟足够的信任和权力,全权让他处理后续。五日后,傅苍寒下地,殷迟请离。傅苍寒答应了。
送他离开的那一天,浮华负手而立问他:“殷晚朝,你来此是为何?莫说打赌输了不得不来。你所能做的,绝非救此一方百姓。”
“殷晚朝你当真愿庸碌藏拙一生?你该当明白,孰轻孰重。”
那两句话回荡在他耳边,从春末到秋初,就是不让他忘掉。
耳边丝竹声伴着女子娇笑。殷迟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下肚,心中默默的回答:傅苍寒,我实在不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心怀天下,呵,心下多大心多大?傅苍寒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几日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庸碌纨绔,也不介意再做下去。你说天下你说百姓,你说他们需要我,傅苍寒啊,你不明白于我而言我娘才是真的需要我。需要我去帮她偿还。
天下?这个词太大太空虚。而一个殷家,切切实实摆在了我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浮华:殷……家?那是何物?
殷迟果断摇头:不知道不认识,师乎乎~我的心中只有你~~
浮华摸头杀。
殷迟血条瞬空。
原本定的21的定时,现在过来一看,变成了22,有弄错了的蠢介只,小天使们果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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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幻境 前尘(三)
第三十一章 幻境前尘(三)
玉启明就是记吃不记打,殷迟招招手他便又颠颠的过来了,还顺带呈上一双新筷子。
日头西沉,玉启明还要转淮水花船继续疯,殷迟吃撑了摆摆手走了。临走前含笑扭着帕子要过来又被身后的姐妹给拉了回去。殷迟当做没看见,撩开纱幔一个人潇潇洒洒的走了。留下一道修长的背影,与大袖衫上他画下的墨色残荷枯叶。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小贩收摊的收摊吃饭的吃饭,初秋的冷清气象果然是无所不传。太阳的余晖将殷迟的影子拉得很长,宽大的衣袖随着殷迟的脚步摇摆。
“哎,晚朝你等等。”玉启明突然从拐角处冲了出来,他提着衣摆追着殷迟跑上来。
殷迟摇着扇子站住了脚,回头望去。玉启明跑上来,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一手甩开膀子抢过殷迟手中的扇子就给自己扇风。他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一转头你就不见了,跑得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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