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令:“说南麓弟子贺稚诬赖宿遗祯下黑手阴他,仇教习徇私护短,有失公允。”
苍铘:“怎么阴的?”
关河令:“说贺稚洗完澡之后浑身又痒又疼,怀疑是宿遗祯所为。”
苍铘:“有证据吗?”
关河令:“就是因为没证据,宿遗祯不服气就当场顶撞了仇教习,被仇教习打晕了弄进寒索牢的。齐销和罗未已他们都在闹,场面很混乱。”
苍铘:“罗未已也在南麓。”
关河令:“是,说是宿遗祯的人证。”
“嗯,知道了,”苍铘仍旧看着书,“叫江上弦去处理。”
关河令滞了一下:“尊主,要么属下去吧,江护法连话都不愿意说,去了只怕更招人怨。”
苍铘:“那你怎么看待此事?”
关河令:“依属下看,这事儿像是宿遗祯的手笔,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苍铘:“继续。”
关河令:“属下刚才都问明白了,那小弟子说宿遗祯昨晚在后厨做煎薄饼给他们吃呢,还送去给齐销和罗未已各一份。若不是他早有提防,何必大半夜爬起来做好吃的,还特意给齐销和罗未已送去?这是刻意在找人证呢。”
苍铘:“嗯,有道理。”
关河令继续道:“那些做饼的食材大概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他对贺稚动了什么手脚,见得逞之后才赶紧跑回去接着做煎薄饼,叫后厨的两个小弟子还以为他是忙活了一晚上。”
苍铘:“你分析得很好。”
关河令:“那,属下过去看看?”
苍铘:“所以才叫江上弦去。”
“......是,尊主。”关河令明白了,她家主子这是门儿清,只不过成心要保宿遗祯罢了。
宿遗祯被关进寒索牢里真是受了不少折磨,被手刀砍晕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醒来以后他人已经被吊着四肢困在了铁索上,铁索的一端紧紧扣着他的手腕、脚踝,另一端就是楔进了牢顶墙里,他是呈大字型平铺着的。
痛啊,累啊!
他的腰部是没有任何支撑的,只有手腕和脚踝有着力点,这比做平板支撑还累,浑身肌肉僵硬成铁板了,若是完全放松叫铁索吊着,那四肢不一会儿就得被勒得血液不通。他就这么吃一会儿劲松一会儿劲的撑着,难受得快要着火,直骂贺稚是个狗日的。
仇戈这老东西也不是好人,说是关进寒索牢,有说是吊在寒索上吗?贺稚分明就没有证据,还是要把他给弄过来折腾,跟已经判罪有什么分别?这分明就是滥用私刑!
可恨苍铘的门下竟然有这样一伙人!他丫的是不是还不知道?整天躲在塔里干什么呢,能不能出来管点事儿?!操蛋的玩意儿!
“滴答、滴答......”什么声音传入耳鼓,宿遗祯太累了,脖子已经抬不起来。他忽然察觉到有水滴到了他的背上,越滴越多,渐渐把他整个后背都淋湿了。
难道寒索牢的寒就是靠水?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在悬参瀑下不知道受了多少水淋。可没多会儿他就不这么想了,牢顶的水越流越多,他浑身都被淋湿透之后就从四条铁索上传来极其寒冷的触感,有雾白的冰霜正在从他手腕和脚踝处开始凝结。
他妈的寒索牢,四肢已经血流不畅了,竟然还结冰!宿遗祯紧张地呵气,他发现呵出来的气也变成了白雾。这还七天呢,七个钟头他都撑不住。
狗日的仇戈!狗日的贺稚!他们想要老子死在这里,好大的狗胆,连宫规都不管不顾了。
“救命,救命!苍铘,老妖精,放我出去——”宿遗祯开始艰难地呼救,然而这偌大一个寒索牢除了他好像也没别人了,苍铘不可能听到他的呼救。
大爷的,老子死就死了,才不喊他苍铘来救命!狗日的苍铘!宿遗祯涌上火气,倔脾气一上来连命也不顾了,只恨苍铘为什么要在宫里头弄这些个刑罚,合着全都拿来治他宿遗祯了。
“狗日的苍铘,你害死老子了,苍铘老妖精......操,操尼玛的苍铘......”
“挨千刀的苍铘......不来救你老子,你爹要死在这儿了......等老子出去了,先把你丫的给操、操、阿嚏!阿嚏!苍铘,苍铘......”
“苍铘......苍铘......□□丫,操成残废......苍铘......”
“他一直这么喊么?”苍铘问。
江上弦点了点头,没吭声。
稀奇的是,苍铘不但没因自己被骂而生气,反倒有些愉悦的样子。关河令吓了一跳,她确信自家主子是疯魔了,这要是以前,别说有人敢骂他,提他大名都得抖三抖。
苍铘摆手令他们都下去,关河令问:“仇教习那边怎么处置?”
苍铘:“滥用私行,按宫规惩罚就好。”
待房内没了旁人,苍铘给宿遗祯脱下湿衣裹上了棉被,抱着他一路飞去了莲池。
“冷得像块冰。”苍铘抱着人浸在莲池里,默默在他耳边说话,又往他身体里徐徐灌注元力。
宿遗祯似乎听见了,牙关打颤“咯咯”直响,还闭着眼睛分辩了两句:“你才冷、冷得像块冰!苍铘个老妖精,操蛋的玩意儿......”
“别骂了,”苍铘颇有些无奈,“你身为女子该懂得分寸,怎可这样骂人,太过粗俗。”
宿遗祯:“苍铘,王八蛋......你坑死老子了......”
苍铘:“不是我坑你,是你自己爱惹事。宿遗祯,贺稚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宿遗祯:“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
苍铘叹息:“好了好了,已经过去了。”
或许是宿遗祯身上太冷了,苍铘抱着他竟没有任何杂念。他是正人君子,即使是在帮宿遗祯脱衣服的时候也不曾多看过一眼,但此时抱着他浸浴难免会看着一些,不由觉得奇怪。
宿遗祯的身材长得实在太像男子。
虽说年岁还小骨骼没长开,但这骨架怎么看都不像姑娘家,况且十五岁的姑娘早该发育了,成亲都到了年纪,宿遗祯的胸前怎么会平得这般出奇,估摸连好色成性的采花贼看了也会扫兴而归。
苍铘恍惚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宿遗祯的胸前看了半天。他有些惭愧,从前不知道宿遗祯是女子便也算了,后来知道了还是没能避免一些肌肤之亲。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其实经常会把宿遗祯当成男子来看,确切地说,除非是刻意提醒自己宿遗祯是女子,正常情况下他都是把人看成男子,因此有些行为就会失了分寸。
就在此时,宿遗祯忽然睁开了眼。
苍铘竟然破天荒地紧张了一下,连忙把人推向一边,自己隐了。
宿遗祯被推向了水里,扑腾了好一阵才叫绵软的手脚恢复了些许力气,支撑着池壁爬出了水面。他呛了好几口水,待平静下来之后就有些找不着北——莲池里只有他一个人,请问他是怎么过来的?
宿遗祯又在莲池泡了许久,直到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了才决定回去。然而问题又来了,放眼四周除了一条棉被连条破布都没有,请问他的衣服哪儿去了?
大爷的,不会又是谁在拿老子开涮吧!
宿遗祯爬上岸,赤条条地叉腰站着,愤怒地咆哮:“苍铘——你丫是不是耍老子玩?!”
“啪嗒”一声轻响,宿遗祯闻声转身,正看见苍铘拿着衣服站在那里。
他“嗷”地嚎了一嗓子,本能地就去捂裆,这一捂却叫苍铘莫名涌上一阵血气,绯色就漫上了耳根。
苍铘兵荒马乱,宿遗祯手足无措。但他转念一想,这是咋了?干嘛呢,俩人都是男的。
“苍,不是,尊主,你把衣服先给我。”宿遗祯慢慢移到他身后,接过了苍铘手里的衣衫,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起来。
苍铘背对着他,深吸几口气之后还是没能平静下来,尤其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莫名就想到了抱着他一同浸浴的场景。
不由去想,宿遗祯若是个男子就好了,他的身段当是顶好的那种。皮肤也滑腻,骨骼、肌肉都长得极为匀称,正适合被抱在怀里疼爱......苍铘奢望地想着,纵然他深知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尊主,”宿遗祯在系腰带,“尊主,是你救我出来的吗?”
苍铘缓了一会儿,道:“是江上弦。”
宿遗祯开始穿袜靴:“哦,那就等于是尊主救的,多谢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我呸!宿遗祯差点咬了舌头,嘴打滑似的就把台词给秃噜出来了。
苍铘又是一阵静默。
宿遗祯见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仔细一看竟发现他正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连指骨都泛白了。谨慎地凑到旁边,宿遗祯唤了一声:“尊主?”
苍铘的肩膀蓦地一僵,显然刚才在走神。他问:“怎么了?”
宿遗祯纳闷道:“尊主才是怎么了?哦,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没有要以身相许,尊主别往心里去。”
苍铘忽然转过来望着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又没说话,弄得宿遗祯莫名尴尬,气氛一时怪怪的。他又试着问了一句:“尊主,你到底怎么了?”
苍铘:“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
宿遗祯:“啊?”
苍铘:“你这次进了寒索牢,可怨恨仇教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