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想,母妃一定是在试探自己吧。
可望不到底的寒渊还是给白珩带来了莫大的恐惧,就像一只吃人的妖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白珩一口吃进肚子里,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白珩后退了一步,“母妃,我不想去寒渊,那里很可怕,珩儿……”
“你不可以后退!跳下去!”白寒可不近人情的声音自白珩身后响起。
白珩这才惊觉,他的母妃要自己跳下寒渊,似乎并不是要试探自己,而是真的要自己跳入这罪恶的深渊,转身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母妃,“为什……”
白珩的疑问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见他的母妃终于动了,她往前几步,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伸出了她的手,毫不犹豫地……
将自己推下了寒渊。
“母妃!!”白珩掉落寒渊时,双眼还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妃,他不解,为什么好端端的他的母妃要推他入寒渊。
甚至在心里自己骗起了自己。
母妃一定是骗我的对吧,这里其实并不是真的寒渊,她一定……会救自己的……对吧。
然而等到视线里再没有了白寒可的身影,寒渊的恶灵群起而攻之,本命武器断魂剑被强行激活的时候。
白珩都没有等来白寒可伸出的援手。
寒渊是真的寒渊,他的母妃没有在测试他。
作者有话要说:
白珩:请给我安排重邪暖床,谢谢,不然我要罢工了:)
作者:安排安排!!!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我于寒渊成修罗道,满身杀戮之气。”白珩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千年之后,我破除寒渊结界,却无法回到九重天,在人间、魔界游荡千年。”
“你可知,当时的我,不过十岁孩童的模样。”
“就算我能够再回九重天,是你做的,但我回到九重天的第一天,等待我的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初回九重天时,白珩被传唤,不情不愿地去往凌霜宫,轻轻推开寝殿的大门。
白珩望着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女人,一身白色长纱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却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白寒可轻声道,“珩儿,过来。”
白珩未动,只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时隔两千多年,他对这个女人的依赖已经完全消磨殆尽,明明还是熟悉的面庞,却看起来十分陌生。
可他不动,女人有的是办法将他拽到自己跟前。一股白色的仙力将白珩包裹其中,不管白珩的挣扎与反抗,白寒可在掌中划出一道口子。
以鲜血为引,在半空之中画出一个奇怪的符号,最后一掌打入白珩的体内,而后九重天上下回荡着白寒可的誓言,她说——
“我白寒可,以鲜血为引,以生命为誓,命你,白珩。”
“用生命守护御泽的天帝之位。”
“禁锢,成。”
禁锢成,白珩重新落回实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缓缓消散的女人,世间怎会有如此一个母亲,甚至不惜失去生命,也要将她的亲生儿子的血吸食干净,“白寒可!!!”
白寒可笑了,随后消散于天地之间。自此往后,凌霜宫再无主人。
净芜宫却多了一位三界人人闻风丧胆的,白珩帝君。
白珩收回手中的冰剑,看着一言不发的白寒可,因为回忆而生出杀意被强行压下,仿佛含着鲜血说道,“你,真当我是没有心的怪物吗?”
他不是先天的一身寒气、戾气,也不是一出生就不爱笑。看到别的孩子有爹娘疼爱的时候,也曾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世上。
白寒可死了一了百了,却不知那个禁锢囚禁了白珩多少个梦回,他的一双沾染鲜血的手,全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白珩本就不是什么善人,拯救苍生这些事情,他一点也不想管,如果他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如果白寒可一开始就不爱他这个儿子,何必生下他折磨他?
“白寒可。”白珩轻轻道,“你就这么恨我吗?”
一滴清泪划过白寒可的脸庞,双腿也趋于透明,她自知罪孽深重,再也无法弥补,但如今知道白珩有重邪相伴,倒也了却了心中执念。
宣凌为她编织一场梦境,梦境里,她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爱人相伴,她只想看白珩能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梦境中,重邪与白珩都绝不会踏入你的屋子半步,如果有一天重邪主动找了你,便是白珩来了。”
“如此,梦便醒了。”
很久之前,白寒可与姐姐一同嫁给天帝御铭,她知晓御铭心中深爱的,只有姐姐一人,虽然如此,却也没有亏待过自己半分。
天地浩劫至,姐姐为她挡下致命一击,受了重伤,肚中胎儿险些不保。可即便御铭寻遍世间万千灵药,姐姐还是在生下御泽后仙逝了,就连御泽也因为母体太过虚弱,出生之后法力太低身体也不太好。
他怪自己的,御铭便是从那时起,眼中再也看不见自己。从前待自己的好,一星半点都没有了。
那些好,不过是从姐姐身上分出的一点点多余的关怀。
御铭真当自己不在意吗?白寒可心甘情愿嫁给他,又只是为了天妃一个名号吗?白寒可爱了御铭三万年,御铭爱了姐姐三万年。
她始终只是一个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的配角罢了。
“姐姐,姐姐,你知晓天帝御铭吗?”白寒可挽着自己姐姐的手,眼睛里满是爱慕,“听说他生得英俊,打架还特别特别特别厉害呢!”
“小丫头,尽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没个正经。”白霜可拿着书轻轻地拍在白寒可的额头上,却是满眼宠溺,“姐姐打架也很厉害啊!”
后来,姐姐没有了,御铭也伤心过度,终究随着姐姐一起仙逝。天地间,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统统都不在了。
可御铭只知姐姐为自己挡了一劫,却不知自己也为他挡了一劫。只知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却不知白寒可肚子里,孩子也三月有余了。
爱这件事情,果真是卑微,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白寒可仍将对御铭的爱,深深地埋在骨子里,缄口不言。
白寒可替他守了将近三千年的帝位,将自己唯一的孩子推入寒渊,练就修罗道,将自己的一魂一魄从身上抽离,驻守于寒渊边缘,又随着白珩在人间游荡千间。
“我从不做亏本买卖,要想我帮你解决白珩身上的杀戮之气,让他永不入魔。”宣凌停顿了一下,最后勾了勾唇角,“就拿你最珍贵的东西与我交换。”
“我……最珍贵的东西?”白寒可不解,随后轻笑,“我哪还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拿走便是。”
“我要你的灵魂,从今往后,你永远都入不了轮回,于这天地间,永远消失。”
“我答应你。”
她还了御铭的恩,还了白霜可的恩,却终究负了白珩。宣凌于心不忍,送她一场梦境,留她一丝执念,终归在五万年后,等来了白珩。
“珩儿,是我对不起你。”白寒可擦了擦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我从未恨你,我恨的始终是我自己。”
白寒可的全身都变成了半透明,这个梦境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你。”白珩转身,视线从门往外看,正好看到了倚着树干仰望蓝天的重邪,心中被揭开的伤痛也抚平了几分,“但如今有重邪陪在我身边,从前的万般苦楚,都算不得什么了。”
白珩迈开步子朝重邪走去,越过门坎之际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五万多年了,母妃。”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万多年,伤口处于心上,依旧无法愈合,但是已经不是时常想起了。时间那么漫长,就让那道疤痕一直留在那儿,不去碰它,不去想它。
我还是无法原谅你,但我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白珩看着重邪,坚定地走了过去。重邪于他,是生命的一场意外,是满心苦涩时递来的一颗糖果,是……他宁愿牺牲生命也要守护的美好。
重邪察觉到白珩靠近的气息,收回了望向蓝天的视线,越过白珩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白寒可,她正扶着门框看着白珩,脸上是心愿达成的满足。
而此时的白珩,正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虽然不知道白珩同他母妃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白珩有没有原谅他的母妃,但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白珩走到重邪的身前站定,眼睛里倒映着重邪的脸庞,淡淡道,“你冷不冷?”
重邪,“…………”嗯??
我不冷啊?!
然而也没有等重邪开口回答,白珩直接抓住重邪的胳膊,将人一把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他,“还冷不冷?”
重邪轻轻一笑,伸出手揽住白珩的腰,“你要是再亲我一口,就不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