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想顺着年轻人走过的方向追过去,有他跟着,就算是雪崩了,起码也能保住那年轻人的命。
“就是那座山。”
老板娘快速地吐出一个新疆词语,然后指了指他身后那座宏伟的雪山,“最高、最大、最危险的那个。”
卷耳遥遥一望,看见远处一座山脚春意盎然、山顶白雪皑皑的山峰——托木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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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木尔峰位于z国和吉尔吉斯斯坦的国界附近,是天山山脉、中天山里的最高峰。它的海拔足足有七千多米,只比珠穆朗玛峰矮一头。
卷耳顺着老板娘指的方向一路追过去,又问了当地的住民,这才在托木尔峰的一处山脚下发现一对略显沉重的脚步印子。
老板娘说过,年轻人背着一个很大的登山包,包里很可能放的是相机镜头等大件,那么脚印深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再往山上走,气温会越来越低。
卷耳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很快,一只浑身雪白、夹带黑色斑点的大猫懒洋洋地从石头后面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他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低头衔住自己的衣服,想把它们藏到草丛里。
没想到T恤拖在地上正好绊了他一脚,慵懒且胖乎乎的大猫毫无防备、嗷地一声跌在地上,这时只听见‘刺啦’一声,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原来袖子正好挂在了他锋利的牙齿上,他这一摔,直接把肩膀处的袖子扯下了一小半。
卷耳:“……”
这件T恤好贵的,八十块钱呢。
喵嗷——就、就当是时尚好啦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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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是昼伏夜出的独栖动物,白天的时候很少出来,但有时也会躺在高山裸岩上晒一晒太阳。它们对人类的气息非常敏感,如果有人靠近它们的领地或者娱乐场所,那么它们可能永远不会再来。
雪豹的习性导致拍摄它们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安置了大量红外夜视摄像机的情况下,两三年都无法捕捉到雪豹身影的例子比比皆是。
所以在几十年前的天山,这里还曾经生活着一群雪豹,它们不反感也不主动攻击人类,甚至在当地居民的心中,它们还充当了一种另类保护神的身份,这是多么奇特的景象啊。
对于人们来说,找到雪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对于它的同类而言,却轻而易举。
一般来说,雪豹们都有着很强烈的领地意识,在某一片领土中很难去看到两只雪豹在一起生活,就算是一夜夫妻,也只在发情期前后有过短暂的同居经历。
有时为了标记自己的领土,又或者是别的原因,雪豹们会在路过的岩石上蹭一蹭,让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味道和印迹。
卷耳本来没指望今天就能找到雪豹——天山山脉大得很,他在这儿呆两三个月也不一定能把这片地方的每个角落都逛完,他真正想找到的是那个年轻人。
雪山上氧气稀薄、山体陡峭,而且生活在这里的也不只雪豹一种猛兽,一个人长时间待在山上,很容易出现风险的。
卷耳将湿漉漉的鼻子贴近雪层,四只宽大软绵的爪子轻巧地贴在雪地上,如履平地。
他来得晚,此时的托木尔峰已经下过一场小小的雪,人类的气味已经变得很浅很淡了。
四周没有脚印,也许那个年轻人没有选择走这条路。
卷耳调头打算换个方向继续搜寻,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岩石,被风和雪雕琢出一块凹进去的模样。
他心痒痒地走过去,抬起满是毛毛的脖子和脑袋,刚想在上面蹭一蹭,鼻子凑近的那一刻,忽然顿住了。
这上面有一只单身母雪豹留下的浅淡气息,还有两只公雪豹分别发出的求偶信息。
第18章 雪与豹03
这块岩石上,竟然存在着三只雪豹留下的气息。
一只处在发/情期的母雪豹,还有两只成年的公雪豹。
在动物的世界里,交/配和权利相挂钩,许多雄性动物相互厮杀争斗,就是为了争夺交/配权,谁拥有的雌性最多,谁就能支配这个族群。
雪豹虽然不是群居动物,但是随着它们数量的越来越少,能够配对的母雪豹们也愈发的稀有,雪豹们为了争夺暂时性的配偶而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真正让卷耳感到诧异的是,发/情的母雪豹在岩石蹭下的痕迹,竟然是最近一个星期留下的。
雪豹发/情一般都是在冬末的1到3月份,发情期持续一个星期左右,在这段时间里,这对‘临时夫妻’会在一起同吃同住,等到发情期过后,它们才会各回各家。
不过经常有发情期的母豹在这段时间里无法怀孕,那么它的发情期将会在一两个月后继续到来,直到产下小雪豹为止。
也就是说,这只不自觉留下痕迹的母雪豹,是一只并没有怀孕的豹子。
那么,他前两天捕捉到的那道微弱的呼救声,会不会是它呢?
卷耳有点为难。
两只公雪豹为了母雪豹而大打出手,如果其中有伤亡,那也只能说属于自然规律,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插手的。
但是如果是他理解错了,呼救的另有其豹,那不是……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他犹豫了片刻,抖抖小鼻子凑到岩石上嗅了嗅,确定了那母雪豹的方位后,他抬起牛奶斑点的大脑袋望了望太阳的位置,然后撒开四只柔软健壮的大脚丫子,在白茫茫的雪光中迅疾地往山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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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擦。”
雪地中,年轻人戴着一只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躲在一块岩石的背后,对着山上两只正在晒太阳的雪豹拍了几张照。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但是表现自若,仿佛一点都不畏冷的模样,要不是他呼吸时还能呼出白色的雾气,一定会有人误以为他还待在温暖的南方。
年轻人熟练地把那几张照片发了出去,然后按住语音键,对着话筒低声抱怨道,“这是头儿要的照片,我在这儿盯了好一会儿了,感觉就是普通的雪豹啊,没什么特别的。”
聊天框那边输入了好久才传来一条语音,他点开,靠近耳朵仔细听,“叫你办点事怎么那么多话?你在那儿继续盯,头儿说了,那边都是千万年的雪山,灵气比城里充足多了,如果这里也没有,那别的地方也未必有了。”
“这儿有灵气?我怎么没感觉到呢……说真的,这里兔子都没几只,怎么可能有山神?当初我说我要去南美,头儿不同意,你也不帮我说几句。现在好了,你看那黄沙被捉了吧?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呢。”
年轻人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刚要松手发出去,忽然旁边的松树林传来一声微小的嘶啦声。
他眼神一凛,捏着手机和背包迅速地往身后一跳,脚步刚脱离地面,刚才那个穿单薄卫衣的身影就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簌簌、撕拉撕拉——”
半响后,卷耳叼着一只被冻昏过去的白毛狐狸,从一个不大不小的雪洞中跳了出来。
他把狐狸叼到太阳底下,又叼了一些干草枯叶铺在它身上掩饰痕迹,防止被路过的秃鹫当成猎物叼了去。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灵活地抖一抖皮毛,雪花便噗噗簌簌从他身上落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圈浅浅的雪迹。
对面的母雪豹正趴在岩石上晒太阳,她听见下面的动静,只懒洋洋地看了卷耳一眼,然后继续把头埋下去,打起了瞌睡。
不久之后,一只还未成年的小雪豹从洞穴里钻出来,挥着长长的猫尾巴,调皮地跑到母亲身边,用毛茸茸的爪子在她身上踩来踩去。
卷耳:“=口=!”
猫科动物都逃避不了踩奶的本能吗?
他试探性地嗷了一声,大大的猫爪按在厚厚的积雪上,按出了四个小小的坑。雪豹巨大的身体行走过雪地,就像是一只猫儿湿漉漉地从水面上游过去一般,身后留下了一长串痕迹。
母雪豹懒洋洋地扫了扫尾巴,将趴在她身上的小雪豹轻柔地扫了下去,没有回应——那只公雪豹太年轻了,年轻到她并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怎么不回答?
卷耳没有听到她的回复,疑惑地走到山脚下,两只爪子扒住山岩、刚要跳上去,忽然耳畔传来两声粗粝的嘶吼。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竟然看见两只雪豹分别从山岩的两边钻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同时发出再次警告的声音。
“……”
卷耳这下终于知道,那道求救的声音并不是他听错了,它的确来自于这里——那是小雪豹发出的声音。
公雪豹们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占有欲和好胜心,它们靠武力来占有美人繁衍后代,但是相应的,没有一只雪豹愿意留下上一只公雪豹的孩子。
在争夺完自己的□□权后,公雪豹会出于本能的将不属于它的小雪豹咬死,让母雪豹只抚养自己的孩子。
很明显,这只母雪豹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在上一次发情期时逃走了。所以她的发情期顺延到了这个月,不过现在她不用着急了——山下现在有足足三只年轻力壮的公雪豹,打架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完的,等到他们打完,她早就带着孩子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