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不料却惹出另一个人来。
结庐而居,是为守灵。一个宽袍长袖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倒是胆气甚足,没有因为面前这两人的怪异举止而心生怯意。
“在下梁山伯,受过公远公大恩,因此结庐在此为公远公守灵。今日英轲兄有事入山,不在此处。不知两位远道而来,又在公远公坟前这般吵嚷,所为何事?若是有事相询,可全问在下。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二位莫要搅扰公远老大人在天之灵。”
花木兰对文人一向不大感冒,尤其是这种满口知乎者也,遇事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酸腐文人。再加上祝英台现在情绪不稳,花木兰看任何陌生人都有些不顺眼。
可花木兰还没来得及恶言相向,祝英台就牙关打颤的说道:“木兰,让……让他走,我……我难受……”
好了,现在就不是看不顺眼的问题了,而是花木兰想杀人的问题。
没有犹豫,花木兰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刀:“滚开。”
可文人的另外一大特点就是轴,尤其是梁山伯这种因为恩惠就能在此结庐守孝之人更轴。这人不仅没退,还上前了几步。
“还望二位来客把话说清楚,否则在下不退。”
花木兰谁啊,能动手绝不废话的人物,尤其是梁山伯这个轴人还撞在了她最火大的时候。
也没废话,直接把祝英台背在背上之后就上前用刀鞘把梁山伯敲晕了。
“临深,你怎么样,还好吗?”花木兰摇了摇牙齿都要陷入自己肩胛肉的祝英台。
“没事,木兰,我们走吧。”
“嗯?好,我带你走。”花木兰心里疑惑,但也没有多问,背着花木兰就往墓地外走去。可是还没走到几步,就又见到了那个当年在漠北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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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把一个脑洞圆了三十万字也是够了……
完结章
“娘亲, 娘亲, 我的衣服解不开了。”一个有着两个小发包,大红色单衣, 精致的如同年画娃娃一般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一个正在摇椅上打盹的人面前。
虽说小女孩叫得是娘亲,但在摇椅上打盹的人却是一身男子装扮。不过细看下来又不像是一个男子,首先是这人喉结不显, 其次就是从面相来看, 这人已是三十有余,若是男子,又有幼子,当蓄须以示稳重了。
可这形似男子之人却面白无须,不过更让人奇怪的事情就在于此人虽未蓄须,却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度,虽粗布麻衣, 但不无损于其人风采。仅仅观之就令人生畏, 显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
能将这么多迥然不同气质结合到一起的也就只有花木兰了,只是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大都督了, 而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准确的来说是一个仍在假扮男子的女子。
“思亲你又偷懒了。”花木兰话是这么说, 但还是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慢慢解开了小女孩衣服系带上的死结。
“才没有呢。”
花木兰刮了刮祝思亲的鼻子:“你呀,不喜欢练功就算了, 和你母亲学学《礼经》如何?那可是你母亲的家学, 想传给你们两个很久了。”
祝思亲把嘴巴撅得老高, 抱着花木兰的手臂撒娇:“《礼经》又板又呆, 不想学嘛。娘亲娘亲,你就求求母亲,让母亲教我们《易经》嘛,那个有趣。”
花木兰不为所动,直接戳穿了祝思亲的小心思:“什么你们,可莫把你姐姐拖下水了。你姐姐生性不喜书本,偏爱舞枪弄棒。现在连论语都没背囫囵,还学《易经》呢?”
祝思亲眼见撒娇无用,很快改变了策略,那就是加大撒娇力度。她把花木兰的手臂摇得更猛烈了:“娘亲,娘亲,您就为我求求情吧,母亲最听您的话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花木兰的心是越来越软了,被祝思亲一求险些就要答应。
正在这时,又走进来了一个小女孩。这个和小女孩和娇俏可人的思亲截然不同,浑身散发着一股名为冷硬的气质,年纪小小就束发结髻,穿着一身练功用的短打,一看去当真是雌雄莫辨。
花木兰见着这个小女孩来了,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看天,不可置信说道:“念远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你应该还没练完五百次扎刺吧。”
花念远在离着花木兰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规规矩矩行礼:“孩儿见过娘亲。”
花木兰趁着这个空档也想明白了:“你母亲让你来的。”
花念远规规矩矩答道:“是。母亲说她在后山等您。”
花木兰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愣是没想出来祝英台想做什么,只得应了一句:“我这就是去,念远你在家里带好妹妹,她若是不想练功也由她。只是不许她钻进书房看书。一天到晚都扎在书中不出来,熬坏了身子骨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孩儿知道了。”花念远还是恭恭敬敬应道。
花木兰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花念远的头,迈着大步离去了。明明这两个孩子都是当年闹蝗灾祝英台因为一时不忍收下的,收养时辰前后间隔时间也不超过半个时辰,成长过程中也是受祝英台教导比较多,可偏偏一个性子像祝英台小時候,一个像花木兰小时候。
对于思亲的性子,花木兰也没什么想法。她的女儿如此这般无忧无虑过下去也是极好的,若是同她母亲一般,少年乍逢大难,被世事磨成一副考虑周翔,滴水不漏的样子反而不美。
至于念远,花木兰就头疼了。她自记事起就明白家中的责任她要一肩挑起来,所以养成了坚毅果敢,打碎牙和血吞的个性。
后来历经世事才知道刚极易折这个道理,整个人变得圆融而乐知天命。至于中间所吃的苦头,数不胜数。为人亲长,自然希望子女无病无忧到百年,所以从念远展露出这个苗头起,花木兰就一直在试图纠正。只是很可惜,一直没结果。
一边思考着念远的教育问题,花木兰一边走上了后山,那是她和祝英台商谈事情的地方。毕竟家中虽好,但终究是有两个孩子在,感情偶尔还是需要二人空间的。
祝英台已经恢复了女子打扮,往年间被风霜浸润过的眉眼已经被时光酿成了温婉大气,所以花木兰也没叫她那个昔年的字,而是改以名相称:“英台,你叫我做什么?”
祝英台是双膝并拢坐在地上的,怀中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拍了拍身边的地示意花木兰坐过去。
花木兰虽然疑惑,但还是坐了过去,然后随意瞟了一眼之后瞳孔就在一瞬间紧缩。如果能够具现成实物,那么花木兰现在就是一只见到危险事物而拱起脊背的老虎。
“想看吗?”祝英台扬了扬手中的书册。
花木兰考虑了一会儿,实诚地点了点头。要说不想看根本就是假的,八年前那个老僧出现时就对祝英台说,看完此书,若是想一遂心愿,可按书中之法施行。
这么多年来,花木兰绞尽脑汁才想明白自己的枕边人的心愿是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应是英台心中所痛,只是为何英台之父却无英台这个女儿,花木兰怎么也没想明白。
不过多年戎马生涯让她用直觉感受到了一件事,就是那本书册极为危险,若是英台照书中之法施行,此生就很难相见了。
这么些年花木兰也不是没翻箱倒柜找过这本害人的书册,只是不知为何,她从来就没找到过。
也许是花木兰眼中渴望之火太过浓烈,也许是祝英台捉弄人之心又起,总之那本书册,花木兰没拿到。就好像变戏法一般,书册又在祝英台手中消失了。
在花木兰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祝英台抛出了一个问题:“木兰,你可曾后悔过当初攻入建康城即挂印辞官的举动。”
“没有。”这个问题花木兰回答的十分干脆。
随手捡起了一个土块在双指间揉搓,花木兰整理好了措辞:“那太辛苦了。要和战阵之人斗,要和庙堂之人斗,要约束兵卒,严于修身。还连累英台你跟着我一起忙得脚不沾地,除却公务我们都说不上什么体己话。”
“先帝的恩,在攻下建康城的时候我就已经还完了。我想过一点舒心日子,就像现在这样。每天睁眼看到的是你,不用想着去算计谁,也不用防着被谁算计。可以教导念远和思亲,虽然我好像只能教念远,思亲并不喜欢习武。”花木兰说道最后发出一声老父亲的喟叹,似乎对思亲不喜练武一事耿耿于怀。
花木兰手中的土坷垃已经被搓没了,于是她拍了拍手继续说道:“现在父母亲也很好,三郎继承了我的爵位,只要不是后代不肖,保三代富贵还是没问题了。至于之后,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管不着了。”
“总之,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拍完了手上的灰,花木兰为自己当前的生活下了一个结论。
祝英台耐心听完了,然后露出一个笑来。熟知祝英台性格的花木兰总感觉这个笑里带上了释然的意味。
然后那本一直让花木兰十分在意的书册又出现在了祝英台手里,祝英台笑着把书册递到了花木兰手里:“你不是一直想看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