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猫站立朝尤二哥敬了个礼:“是,尤巡长。”
尤问约伸脚往东方猫屁股一踢:“现在你才是巡长。”
自在食堂那一架,他被贬职后,十八岁的东方猫升任,成为新任巡长。这小子有点不靠谱,也不知能不能胜任。
圆桌上,尤问声看着桌子中间那一大盆乱七八糟的炖菜和眼前的一大碗白米饭,他疑问道:“这……是什么?”这一大盆菜,怎么和小时候喂猪用的菜这么相似?
东方猫拿起筷子:“是小猪和尤二哥做的晚餐,这饭菜可好吃了。”
尤问约说:“快吃吧。”然后,把筷子伸进了大盆里。
尤问珠端起白米饭朝大哥说:“大哥快吃吧,不然就没了。”
然后,三人张开大口,迅速吃了起来。尤问声震惊地看着三个吃相难看的人,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从小受过教养出来的少爷和小姐。当然,很快他便明白了“不然就没了”是什么意思。
一大盆菜和一大锅米饭,在三人的“血盆大口”中渐渐消失。眼前三人,仿佛饿死鬼投胎没吃过东西似的,在消灭着眼前的食物。眼看着饭菜渐渐没了,尤问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拿起筷子放入盆中夹起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菜,然后放入口中。
原以为难吃的东西,竟然感觉不错。
只是,那菜相,实着难看。
吃饱后,除了尤问声之后的三人,抱着鼓鼓的肚子在椅子上打嗝,尤问声眼角一抽,问:“有茶吗?”早已习惯在饭后喝茶的人,突然什么也没有,似有点不习惯。
三双眼睛,六只眼齐刷刷地看向他,异口同声说:“没有。”然后,尤问约站起,“我去买。小猫,你和小猪把桌子收拾好。”
东方猫手拍了拍胸脯:“二哥去吧,我一定把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尤问约离开后,东方猫和尤问珠熟练地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盆。看着在干活的两人,尤问声不难猜出,东方猫是家里的“食客”,同时猜出,隔壁的东方家,恐怕只剩下他一人了。
尤问声从马甲上衣口袋里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问:“你也在巡捕房?”
东方猫一身巡捕制服,腰间还别着枪和警棍,桌子上放着他的警帽,因此猜出他的身份。东方猫笑得像只猫:“是的……”
于是,把前几天在中央捕房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还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代替了尤二哥的位置,成为了巡长,而尤二哥被贬到霞飞路捕房当三级巡捕的事情。
在东方猫得意地说话时,尤问珠伸手拍了他一个响头:“我二哥总有一天恢复巡长的位置。”
东方猫“哎哟”一声,委屈得想——尤家兄妹干嘛老喜欢打他响头?
尤问约上霞飞路第一路段和法国人买英国茶,之后,转入小巷撩起一馆子的门帘进了里面。
店里,弥漫着鸦片烟味。店里的鸦片房,瘦骨嶙峋的中国人躺在榻上吞云吐雾地吸食着鸦片,仿佛在吸食着自己的性命似的。他们表情迷离,如同置身于仙乐飘飘的桃源乡。
与店主是熟人,戴着瓜皮帽,身穿黑色长褂的店主把婴儿拳头大小的鸦片包好给尤问约:“尤二少拿好。”
尤问约接过,然后给钱:“谢了。”
之后,离开了鸦片馆。
华灯初上的霞飞路,开始进入夜之世界,前来法租界寻欢作乐的人,喧哗起来。与擦人而过的洋人回到家,尤问约亲手给大哥泡了一杯茶。在收获了“难喝”的评价后,笑嘻嘻地说:“以后,一定能泡出大哥喜欢喝的味道。”
尤问声觉得他信口雌黄。
忙和了一天,东方猫翻墙回隔壁家里,大哥和小妹相继睡下后,尤问约在自个房间里拿出抽大烟的工具,然后咬着烟杆子闭着眼睛靠在墙上抽了起来。
翌日清晨一早,双手把头发往后一趴,然后用皮筋把一小撮灰白色头发扎在后脑勺,然后穿上巡捕制服的出门。
刚出家大门,便看到东方猫口中叼着包子朝着他招呼:“二哥。”随机,把怀中的纸袋递过去。尤问约伸手进去拿出包子塞进嘴巴里。
两人走在清晨的霞飞路上,大道两边商铺陆续开放,有支着摊子的摊主在卖着包子馄饨和饺子,各式各样的小吃,也算应有尽有。
“尤大哥回国了,他要做什么?”啃着包子,东方猫两颊鼓鼓的,他有些含糊不清地问。
“他想做什么随他去。”尤问约又从他怀中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他回来的消息,已传开,相信,租界当局、占据江苏的军阀及上海商道甚至是黑帮,都会向他抛出橄榄枝。
“总觉得,有些不安呢……”东方猫嘀咕。
尤问约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是那个人的话,没事的。”
到霞飞路捕房,东方猫打算招呼,前往陆家湾薛华立路中央巡捕房时,霞飞路捕房门口的守卫巡捕说:“尤问约,阎总探说虹□□动影戏园有人自杀,让你去一趟。”
尤问约道了一声“收到”,然后进捕房枪支室领枪。
走出捕房时,看到东方猫还在,惊讶道:“你怎么还在?”
东方猫跳起,四肢缠住他的腰身,人甩着不存在的尾巴,露出猫儿一样的表情:“一起,一起。”
尤问约抓住腰上的人“撕”下来:“走。”
两人到影戏园时,阎数早已等待多时。自杀现场围者一圈年百姓,尸体周围,有巡捕守着。在尤问约两人挤进来,看到地上的女尸时,眉头一皱——这已经是第五具“自杀”的尸体了。
女尸肢体扭曲而丑陋,双眼爆裂,脑浆盛开。
地上浸泡着一滩新鲜的血迹。
尸体身上及地上的鲜血里,缓缓生长着无叶五瓣血花。直到生到一人高左右为止,才停止生长。
尤问约到来时候,五瓣血花还在缓缓生长着,这证明,死者刚自杀不久。有个老人拿着篮子走进来,开始摘花。她伸手掐住一枝从尸体身上,正缓缓生长盛开的五瓣血花,然后折断的花枝,花枝截断处,流出滴滴鲜血。之后,把花放入篮子里。
尤问约说:“老人家,莫摘花。”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眯缝着一双眼:“这花拿回家煮了吃,可延年益寿。”
人血尸花,对他们这些一脚踏入棺材的老人来说,再好不过了。
东方猫露出猫儿一样的眼睛:“老太太,你想吃的,不过是尸体吧。”
老人家一愣,笑着说:“可不敢,可不敢。”
东方猫指着她篮子里的人血尸花:“那些,可是尸体的一部分。”
老人家拿出人血尸花递给少年:“你尝尝。”
东方猫摇摇头:“我不食人尸。”
老人家“呵呵”一笑,然后继续摘,直到摘了整整一篮子。
另一方,阎数看到尤问约来时,说:“她是影戏园的角儿,二十多分钟前,从戏院大楼上跳下自杀。影戏园的人说了,今日有她的戏,且昨天还说了今天去公共租界买胭脂水粉。因此,她没有自杀的理由。”
尤问约点头:“他杀,和前面四场自杀案为同一凶手。”
阎数说:“这五起凶杀案,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要不尽快破案,恐怕还会出现新的受害人。”于是,朝守尸的巡捕说,“把尸体运回停尸房验尸。”
巡捕应和了一声,阎数说:“走吧,回中央捕房。”
把还在生长着人血尸花的尸体交给巡捕,三人回中央巡捕房,进入总探长室。阎数把五起案子资料铺放在桌子上,说:“你看出什么了么?”
尤问约看着桌子上的案子资料,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蹭着下唇。
东方猫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问题,他看向思考中的尤问约,过了好一会,尤问约说:“五名死者互不相识,身份也各不相同。她们分别是,女学生,戏园角儿,女医生,女店主还有女革命人。除了女革命人,其他四位,未有任何仇家。因此,有很大概率,凶手和死者并不相识,更大的可能是,无差别杀人……不,应该说,有差别的杀人。”
东方猫听得云里雾里:“那到底是无差别杀人,还是有差别杀人?”
尤问约一笑,说:“是无差别杀人,也是有差别杀人。被杀之人,虽然互不相识,却有一个共同点。”
东方猫追问:“什么共同点?”
尤问约说:“一,身为女人。二,为新女性。”
阎数点头:“那你说的对。第一名受害人女学生,曾带领学生在大街上□□呐喊新女性宣言;第二名受害人女店主,将只会吃喝玩乐的兄长赶出家门,并继承了家业;第三名受害人,女医生可自由接触男性病人;第四名死亡的女革命人,在上海滩从事革命活动;第五名戏园角儿,为台上给人唱戏取乐。这就是,五名受害人之共同点。”
尤问约说:“只要找到了裂口,凶手将无处藏匿。”
东方猫甩着不存在的尾巴,脸上露出猫儿一样的表情:“看我把这臭老鼠从阴沟里抓出来。”
尤问约站起:“这几天,我去查查。”说完,离开了总探长室回霞飞路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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