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狂,叫你横!你当我是什么人,啊?我可是姚老板的人,你都敢耍我!我要你再也种不成地,赚不了钱,我要你好看!”
又打了几拳之后,王平还嫌不过瘾,从地上捡了一块大石头,举着它向男人走来。
“今天,老子非敲爆你的头不可!”
一瞬间,男人猛然暴起,全力迸发,一口气把身上缠着的五个人都甩到了地上,朝着王平冲了过去。
王平高高举起石头,准备砸向男人的脸。男人全身肌肉紧绷,正要全力迎击,忽然就听一连串响亮的“笃笃笃”声,王平啊呜一声怪叫,扔掉了手里的石头,捂着后脑勺大叫起来。
“笃笃笃,笃笃笃!”
司冬墨看见,在王平的后脖颈上紧紧地扒着一只红色的小鸟,它正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疯狂地啄击着他的后脑勺。
其他人正欲上前来救,却见前方突然有一阵淡蓝色的雾气飘过。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抓挠身上的皮肤。
“哇呀,好痒,痒死了!”
“救命,我身上怎么这么痒!”
王平的小弟们痒得手舞足蹈,撇下他们的老大慌忙逃窜而去。
而在这边,被小鸟啄得晕头转向的王平摇摇晃晃地向他走了几步,接着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晕厥过去。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只见那猛啄坏蛋的小鸟也随着王平的摔倒而落了下来。它毛茸茸的小身子颤抖了两下,只见一阵淡淡的浅色光芒闪过……
肥肥的小鸟团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他的身影凭空慢慢现形,最终凝成了完整的实体,从半空里正巧跌坐在了王平的背上。
突然出现的少年微微喘着气。他乌黑的眼里蒙着薄薄的水雾,眼神还有些迷离,显然对刚发生的一切茫然而无所知。
男人被卷入一片混战之中,被一群地痞包围群殴,呆在食肆后厨吃着豆米的鸟儿听见了动静,毫不犹豫地跑了出来。看到王平拿着石块一步步向着男人逼近,情急之下,鸟儿摇摇摆摆地从他们的腿脚之间钻过,顺着地痞的裤腿往上爬去,直到抱住他的大脑袋,给他背后一击。
然而,祁砚啄后脑勺已经成了习惯,却忘了啄击的“副作用”。
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因为啄了一个人类的后脑勺而激发了体内的某种特质,从小鸟团子变成了人形。
就在司冬墨的眼前。
霎时间,祁砚觉得,时间似乎都凝固了——他战战兢兢地抬起眼,正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祁砚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他感觉到自己嘴巴干涩,“我……”
变成小鸟太久,张嘴差点就要咕叽咕叽,连人话都说不太利索了。在男人的凝视下,少年有些慌乱地抿住了唇,紧张地撇过眼去,盯着地面。
看见小鸟突然变成一名俊俏的少年,司冬墨也满腔震惊。他努力控制着面部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惊讶或干脆大叫起来。片刻后,他深深地呼吸几次,总算是暂时平复了心情,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先前被啄晕的王平突然动弹了一下。祁砚赶紧从这个倒霉蛋的身上站起来,跳到一边。他们两人的注意力暂时都转移到这个祸患身上。
“所以,”祁砚问男人,“这、这个王平……该拿他怎么办?”
司冬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显然是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不过,当务之急是把王平从这里拖出去,以免他再次叫来帮凶。
司冬墨俯下.身,抓住了王平的两条腿,把他往后方拖去。
“先放在后边的水沟旁边吧。”他看了祁砚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祁砚也帮着他,两人一个拖腿,一个抬脑袋,一齐把王平抬到后边的树丛里放下。这地痞只是暂时被啄晕了过去,身上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害,过不了多时便会自己醒来。
把王平安置好了之后,祁砚和司冬墨再度陷入到了沉默的对视当中。
“所以……”
“那个,我……”
两人同时开口,但在听到对方说话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发现男人专注地盯着自己,祁砚原本想好要鼓起勇气说出的话语却一时都忘在了脑后。少年修长的手指忍不住焦躁地卷着衣服的边角,意外的变形令他自己心慌不已。
他此时还穿着在现代社会生活时的休闲装,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身上的“奇装异服”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非常突兀。
更何况,他现在还被男人犀利的目光紧紧盯住。尽管不愿紧张、不想怯场,祁砚还是不自觉地把目光避了开来,有些脸红地盯着地面。
见眼前的少年轻轻咬着朱红的嘴唇,男人谨慎地打量了他一番。少年的脸蛋清秀而白净,打扮虽然在他看来有些怪异,但也着装工整,一丝不苟。
他从少年身上感觉到纯澈而无害的气息,再加上回想起和小鸟在一起度过的悠然时光,直觉告诉他,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年并不是什么恶人。
男人便也暂时收敛了自己戒备的锋芒,放柔了语气,轻声问道:“你就是那只小红鸟,对吗?”
祁砚快速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明明不想表现得害羞的,他却忍不住更加咬紧了嘴唇,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
男人见他点头,微微有些惊诧:“所以……你是小鸟变的?”
“嗯。”祁砚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突然变形,干脆说了实话。
若是被当成可怕的妖怪,被嫌弃、被敌视,会怎么样呢?他会失去在乐庄的小窝,会失去和男人待在一起的资格,甚至失去为人的身份……
祁砚不敢想象。他再次抬头望了男人一眼,却意外看到对方温柔的笑容。
“我曾听闻,在山野中生存的一些灵兽具有化为人形的能力。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竟然还真的遇上了一只会化人的灵兽。”
在少年呆望着自己的时候,男人主动走上前来,拍了拍祁砚的肩膀,露出沉稳的神情。
“小灵兽,你别怕,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这话一出口,少年的眼神更加不安了。司冬墨暗地里给了自己一嘴巴,重新整理了一下表情,温和地微笑道:“那个……我是说,小灵兽,幸会幸会!”
“嗯……幸会。”
见男人不但没有把自己当成妖怪赶走,还自行给他的由来作了解释——“来自山野的会化形的小灵兽”,祁砚暗暗松了口气。
又是一阵怪异的沉默。祁砚心情复杂、百感交集,而司冬墨本人生性沉闷、不善言辞,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食肆走去,眼神不由自主地偷偷打量着对方,却又都不知所措地闭着口,谁也没有先说话。
的确,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双方谁也没有料到。对于司冬墨而言,自己朝夕相处、当成宠物的鸟儿突然变成了一个样貌清秀可爱的少年,而且还是“灵兽化形”。他虽然表面上没有流露太多情绪,但心里依旧是保留着震撼。
两人闷闷地往前走,各怀心思。直到——
“墨哥,墨哥——总算找到你啦!”
远处,阿进正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食肆的老板兰十四。
看到他们二人,祁砚一下子刹住了脚步。
阿进和兰老板可是都没有看到过自己的人形状态的,对于司冬墨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他们会有何看法?
看着两人逐渐朝着这边跑来,祁砚下意识就要后退。但男人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襟。
“跟我一同回去吧。”
祁砚望着他,犹疑道:“突然多了个人,阿进和老板会觉得奇怪的吧?”
司冬墨想了想,道:“你如果不想把身份告诉他们,我就说你是我无意间遇到的故友,在外面正巧碰上了。”
“啊……那就这么办吧,麻烦你了。”少年拘谨地小声道。
祁砚知道,阿进这人常年在外奔波,见多识广,比作为“纯朴农夫”的司冬墨要多个心眼。尽管司冬墨对自己态度还不错,但祁砚不敢保证这里的其他人会不会对“小灵兽”产生不同的看法。
在司冬墨面前“掉马甲”已经是迫不得已、无法挽回,祁砚不想过早地在其他人面前也暴露自己的“灵兽”身份。
想到这里,他低垂着脑袋,跟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之后,硬着头皮朝前走去。
“对了……”男人微微偏过头,小声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祁砚一愣,低声回道:“祁砚,砚台的砚。”
司冬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叫‘砚’,我叫‘墨’……那个,咱、咱们名字有缘,都、都是‘文房四宝’。”
祁砚没想到,这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为了化解尴尬与紧张,现在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开起了玩笑。他吃了一惊,听男人有点结巴地接着说道:“我、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名字,看小鸟浑身火红,像、像个火球儿,就、就叫你‘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