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问乐伯:“伯父,您认得这小鸟是何品种么?”
乐伯在他们中是资历最深的长辈,再加上常年在外奔波,应是见多识广。但他凝神看了看小鸟的模样之后,也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鸟儿目前还只是雏鸟,或许等它长大之后,身上的特征才更明显易辨。”
“新同伴”的出现引来了众人的关注。那个叫阿财的少年似乎格外喜欢祁砚,甚至大方地拿出了自己兜里的瓜子,希望能喂“小红”吃掉。
征得祁砚自己的同意后,男人把鸟儿放到了少年的手心。阿财小心翼翼地捧着小鸟,看着那圆嘟嘟的肥毛球儿在自己手里一点一点地啄着瓜子,手心被啄击的触感痒得他龇牙咧嘴,同时也兴奋不已。
少年有时会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鸟儿毛茸茸的背部挠两下,捏一捏那充满弹性的小身子。但看到那双浅碧色的大眼睛无辜地望向自己的时候,他又咽了口唾沫,强行忍住了狠狠.撸毛的冲动。
“冬墨,听说你们乐家还欠着姚老板那边不少赌债?”
乐伯向男人问起还债的事情。司冬墨也坦然道:“是的。三年前乐家老爷被姚老板套住,在那里吃喝嫖赌,把家里的二百亩田都输了个干净,就连宅院也抵押里出去。姚老板看我们家一无所有、没法还债,就又借了七八亩地给我们种。
但乐伯您也知道,这么一小块地也就够我们一家三口人吃个饱,再勉强剩点,一年赚个两三千铜板顶天了,无论多省吃俭用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还清赌债。”
乐伯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必担心,做山货比种地来钱要快。你要是一早跟我们进山就好了。”
司冬墨点头笑道:“我知道。不过,我的弟弟乐弘……他做事没谱,我不放心让他和母亲两个人待在家里。我娘最近身子不好,常在床榻上躺着养病,而乐弘就连做饭都不会,也没什么耐心给我娘熬药。我怕他俩在家里受苦。”
又道:“再加上姚老板那边每两个月会有人过来催债,我弟弟那个暴躁的脾气,我怕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充英雄,又和人打起来。”
乐伯听他说着家里的状况,心下了然:“你这个弟弟并非血亲,不方便管教。只是他母亲可是他自己的亲娘,他再如何顽皮偷懒也得有所顾忌,总不会气着自己的生母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回倒放心他在家里?”
司冬墨的神情有些无奈,“好在前些天赌场的人已经来收过债了,短期内不会再找上门。不过,这次出门之前,我答应乐弘一定要赚够一千个铜板,也就是十个银元才会回家,不然下次他可就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照顾母亲了。”
乐伯微微皱眉,思索道:“十个银元……我们通常走一趟货也就赚二十个银元,还是几个人加起来。”他望着司冬墨,“你一个人赚十个,有些难度。”
司冬墨笑了笑:“乐伯您不必费心,按照您原本的计划进山采货便是。我只拿我应得的一份,至于不够的部分我会想办法。”
乐伯见他自信的模样,便也笑着点点头,不多言语。
他们在山道上一刻不停地赶着路。此时已是盛夏,山外的村庄里已经泛着热气,但深山之中却是出人意料的寒冷,或者准确来说是——阴寒。
山间云雾缭绕,层层叠叠的绿色草木将光线遮挡,不时有带着湿意的山风吹过,呆在男人头顶的小鸟不禁把身子缩成一团,打起了哆嗦。
不过,尽管寒冷外加一点阴森,这山里确实有不少好东西。祁砚好奇地东张西望,附近的植物非常茂盛,既有他所熟悉的、类似地球上的植物,也有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千奇百怪的草木,它们中有的和蛇肚花一样会自行摇晃甚至是走动,因而也被划为“异兽”的一种。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进山之后,人们已经较为疲惫,因此谁也没有多说话,只是专注地沿途采集蘑菇、木耳以及各种不知名的坚果和野菜。阿进等人教司冬墨识别各种各样的植物,而趴在男人脑袋上的祁砚也借机偷师,学到了不少知识。
从乐庄里出来山上采货的人其实并不少,因而在大山外沿的一圈植物早就被采得差不多了。乐伯一行长驱直入,走到了大山里较深的地方。这里更为荒凉,还时常有凶猛的异兽出没,因而少有人涉足,也就留下了更多可供采集的植物。
他们边走边采集,很快,两个麻袋就已经装满了。心急的阿财已经忍不住从袋子里拿了一把坚果抓在手心里,一边往前走一边咔叽咔叽地吃了起来,还饶有兴致地把它们投喂给胳膊上站着的小鸟。
小鸟从阿财手里叼了一个坚果。它此前并未见过这种坚果,只觉得乌色的壳子非常厚实坚硬。鸟儿用尖嘴狠狠地啄了几十下之后,才勉强把壳子敲开。
悄悄向侧边瞥了一眼,祁砚发现阿财自己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壳子掰开,然后把里面咖啡色的米粒扔进嘴里。
祁砚啄开壳子之后,从里面啄了一颗米,在嘴里嚼了嚼。他原以为这硬邦邦的坚果肯定非常干涩,没想到,吃在嘴里却是一阵清甜。看着阿财费力地把一个个的坚果扭开,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少年即使费这么大的劲儿也要把它吃到嘴里了。在山里行路口干舌燥,这坚果吃起来却意外的清凉,有点像是深山里的冰淇淋。
见小鸟看着自己,阿财边吃着坚果,边含糊不清地解说道:“这果子叫作‘山冰果’,吃起来凉凉的,不过很难开壳。”
阿进也拣了一颗山冰果,用双手使劲掰开来:“这果子容易摘,但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因为这东西主要是市集上有钱人家或者大饭馆才喜欢买,而他们这些人通常没耐心去慢慢剥壳,所以收购的都是剥好壳儿的。我们摘下来之后就卖给村里专门的人去剥壳,他们再卖到镇上去。”
乐伯也说道:“我记得村子东头的老谭家每年夏天不下地,等着收果子去剥壳呢,什么杏仁、松子、核桃、板栗之类,然后再拿到镇子上,或是直接卖,或是炒熟了卖。据说一夏天过去,他们家男女老少的手上都起厚厚的茧子,手指头甚至连动弹都困难。”他摇摇脑袋,“唉,赚的也都是辛苦钱。”
“不过钱也不少,比咱们卖出去的价格要高两倍呢。”阿财说着,眼里流露出羡慕。
祁砚边吃边看着少年手里的坚果,不由得动起了心思。的确,他们这样进山来采集坚果,只能赚一个“搬运费”,而真正有价值的,还是经过他人加工之后卖出去的成品。
如果把它们加工之后再卖到市上去,可以拿到手的铜板数量怕是要翻上几倍。
第19章 鸟要笃笃笃
只是,想要把这些坚果全部剥壳,在没有机器辅助的情况下,纯人力的“手动剥壳”怕不是要把手都累断?
祁砚清晰地记得,上辈子在高考之前,老爸在周末时会买核桃给他吃了补脑。然而,即便使用了专门的核桃夹,他的剥壳速度依旧缓慢。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快速给坚果剥壳就好了。小鸟从阿财的手臂上一跃而下,摇摇晃晃地走到男人脚边。
男人正埋首于草丛之中,专心地采摘山冰果。见状,鸟儿也顺势爬上去,用翅膀和尖嘴帮忙,把花生大小的山冰果从叶子当中采下来,然后扔进男人背后的袋子里。
他们边摘边走,到了午时过后,便找个空地坐下来吃了点干粮,又补充了一点水。司冬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葱香烧饼,掰下来一块递给小鸟。但鸟儿只是摇摇头,它刚才在树丛间边摘边吃,早就吃饱了。
司冬墨蹲坐在原地吃了半个烧饼,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在山里的饮食只能将就,大伙儿也没有什么怨言,快速吃完后便又朝着更深的地方进发。越是到山的深处,气候便越是阴寒,环境也越是恶劣,人迹罕至、蛇虫成群。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有可能淘到别人得不到的“宝”。
前方出现了一片密集的高大松树。乐伯停下了脚步,仰着脖子,喃喃道:“这个时节,松子还未成熟。等再过些日子,咱们可以穿脚扎子,上树去摘松塔。”
虽然松子摘不成,但这大山里物产丰富,还有许多其它的好东西。在高大的树林里,有不少奇形怪状的蘑菇在大树之上悄然生长。它们有的是很朴实的白色或者深色,有的则较为艳丽。
祁砚想起此前在地球上学过的相关知识,据说色泽艳丽的蘑菇多半有毒,他便绕过了那些看起来华丽而张扬的蘑菇,专挑那些长得灰头土脸的蘑菇拣了出来,然后推着它们咕噜噜地往回滚着走,准备装进男人背着的口袋里。
然而,在装袋的前一刻,一只手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咕叽?”
小鸟抬起头,正看到乐伯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伸手绕到前方,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他从小鸟身前拿出了两只蘑菇,对他摆摆手:“小鸟儿,这蘑菇可不是能吃的,吃了会坏肚子。”
“咕?”祁砚吃了一惊。那两只蘑菇看起来很普通,一点也不华丽,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