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狼又是伪装又是埋伏,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在男人一行欢乐地采摘着坚果的时候,这些阴险诡异的家伙便已经跟踪在他们左右,盘算着埋伏他们的对策,为这一次的猎杀做好了充足的筹备。
但即便如此,司冬墨依旧没有选择放弃。尽管平日里性格温和沉闷,但他骨子里却是不轻易服输的,隐隐有一股拼搏的野性和倔劲。
“小红,”祁砚听到他低低的耳语,“我兜里有火柴。待会儿,逃出去,帮我找个火。”
野兽惧怕火光,狼也不例外。有了火把,它们至少不会再贸然靠近。
狼是异常谨慎的生物。一般来说,在它们看穿对手的底细之前,是不会轻易出击的,而若是猎物惊慌失措,它们马上就会围扑上来。
尽管恐惧,尽管求生的希望渺茫,祁砚还是毫不犹豫地照他说的做了。小身子轻巧地钻进男人衣物里,伸出翅膀在他的兜里掏出两根火柴,然后向着地面悄悄滑去。他尽量减小动作的幅度,把这一切都做到悄然无息,以免打草惊蛇,刺激到这些狼群。
虽然力量渺小到不值一提,但就算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也依然选择相信司冬墨的能力。既然司冬墨还在坚持战斗,那么祁砚也不会瘫在地上等死。
最起码,他们两个也要一命换一命,拉两只陪着自己下地狱!
电光火石之间,两匹小狼最先出动了。速度快如闪电,一左一右朝着司冬墨夹击而来。而其它的狼则选择按兵不动——它们或许是在试探,或许是觉得眼前的一个人类并不需要全员出击便能消灭。
而司冬墨的优势,便在于敌方试探和观望的这一瞬间。
手中刀刃翻飞,在两匹小狼冲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司冬墨凌空劈出两刀,一刀扎中左狼的脖子,一刀削了右狼的眼睛。两道血光闪过,突袭的敌人已经倒在地上,嚎叫不止。
趁着这第一次对攻的当头,祁砚从男人背后滑下去,向前没命地疯跑。
火,火,火。
跳到草丛里,祁砚飞快地摩擦着火柴和草木,随便什么都好——争分夺秒,只要引出一丝火光,他们俩的命就有希望!
在他用翅膀擦着火柴、引燃树木的同时,一击不成的狼群发动了第二波进攻,正和男人在原地纠斗。
“啪嗒啪嗒……”
小鸟捧着点燃的树枝,急吼吼跑了过来。见有一团火红的鸟儿高举着一团火光,一往无前地向着这边冲来,狼群戒备地往后退去。
祁砚正愁该怎么把火把递过去,却见男人把脚往后一勾,直接将火把从地上踢了起来,抓在左手中,右手继续握着带血的刀刃,与狼群小心地对峙。
然而,就在他分神握住火把的前一刻,站在高处的两匹狼看准这最后的接近机会,向着下方俯冲下来。
看见两团黑影自上方突袭,此刻祁砚甚至紧张得停止了呼吸。但司冬墨异常镇静,看准了两只狼细微的速度差异,后撤一步拉开制动的空间。
等到左边那只狼率先落到地上的时候,男人迅猛出击,反手一刀割伤了它的面部,逼得它不得不顿了一下;稍慢的右边那只则遭到了火光的阻拦,畏缩着不敢接近。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嗖”几声刺耳的利响,几支箭从男人的身后破空飞射而来。
其中一支箭正中右边那只狼的眉心,顿时血花四溅,把它掀翻在地;站在最后观望的三只一看情势不对,立刻抛下了自己死伤的同伴,嗷嗷低叫几声。它们顺着悬崖的峭壁接连向下仓皇逃走,很快便溜得没影了。
“墨哥!阿财!”
树丛里传来熟悉的人声。是阿进和乐伯,他们父子俩正提着弓箭,从后方匆忙赶来。翻过了树丛上前,他们便看到那躺了一地的狼尸,以及面朝下一动不动趴着的阿财。
阿进赶忙上前去查看阿财的状况。乐伯打量了一下司冬墨的周身:“冬墨,没事吧?”
男人轻轻摇头:“没事,没受伤。多谢乐伯前来救我们。”
直到现在,司冬墨才略微喘了口气,从额前淌下细密的汗珠。祁砚站在地上,向上方望去,只见男人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得透湿。方才司冬墨的确做到了处变不惊,而一番紧张的对峙之后,他总算放松下来,脸色有些苍白。
阿进背起昏迷的少年,神色紧张道:“这里不安全,咱们快点出山。”
男人重新把小鸟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安抚了一下。小鸟疲惫地啄了啄他的手指,接着便一屁股坐下来,狠狠喘了几口气。
刚才真是要吓死了!
人们没有多话,一路埋头往前飞奔。在山道上七弯八拐,终于回到了出山的正路之上。在那里,乐伯的另一个儿子阿升负责看守他们留下的行装和拉货的驴车,他蹲在板车之后,手里举着一架漆黑的简易弓.弩,警戒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几人集结之后,即刻清点了各自的物品。刚才那诡异的遇狼事件令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大伙儿不敢歇气,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山外走。
司冬墨问:“阿财他怎么样了?”
阿进答道:“还好,还活着。到村里之后,我会给他熬点草药。”又叹气道:“你们初次进山,有很多规矩不晓得。山神老爷啊,他既会送给咱们无穷无尽的好东西,也能一转心意,把人吃进肚里去,吃得渣都不剩!”
看男人和小鸟专注地听着,阿进补充道:“你们想想看,只要找准了路子,这些树果啊药材啊什么的谁都能一采一大包。可为什么进山打货的人却这么少,山货这么贵?就是因为这山里什么乌七八糟的怪东西都有,不要说狼,就连不知名状的神魔鬼怪都有人见过。
山货这一行,不难,但是险!能真正长年累月做下来的没几个。好些人都把命撂在了这山里头,有的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司冬墨犹豫了下,又问道:“那只狼……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乐伯开口了:“我们刚才遇到的是只有几头狼的小狼群,还算运气好。一般的狼群都是几十上百头。不过,这种小狼群即使没几只狼,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在大狼群中常有王位之争,在夺位中落败的狼要被迫离开狼群。
这些流浪在外的狼为了生存,会集结成小团伙一起捕食。它们个个有着和狼王相抗衡的实力,凶猛异常而且诡计多端,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好惹的主!”
他瞥了一眼背上奄奄一息的少年:“阿财在进山之前一直念叨着想抓个走地参回去卖,而出山之前恰好就看见了‘人参娃娃’。这可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愿望被画皮狼所洞悉,并加以利用了。”
“画皮狼?”
“是的,刚才那只伪装成人参娃娃、用两脚站立的狼,就是画皮狼。”乐伯低声说着,“那种狼其实是灵兽的一种,能够懂人语,通人性,读人心,极为罕见。”
回想起画皮狼像人一样两腿站立、背着手踱步,还咧开嘴、露出阴森而怪异的笑容,男人头顶的鸟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想到他的直觉竟然是真的,那只怪狼果然不是一般货色。
“画皮狼非常擅长伪装术,它常常披着一张皮,可以用障眼的法术假扮成各种异兽、树木,甚至是……人。”
司冬墨讶异道:“装扮成人?”
乐伯点点头:“是的。据说,以前咱们村子里有猎户进山里头打猎,住在山中的木屋里过夜。大晚上的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敲门,那猎户起床开门一看,竟然看到了一个好生白嫩的姑娘!那姑娘说自己在山间迷了路,请求在猎人的木屋里歇息一晚上。
猎人先前以为是半夜鬼怪敲门,不敢让姑娘进屋,但之后他发现那姑娘是有影子的,大冬天嘴里还呼着热气儿,便暂时打消了这念头,相信她真的是人,让她进了屋子里。”
“咕叽!”祁砚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那然后呢?
乐伯看了看小鸟,接着说道:“等到猎人回屋给姑娘拿水喝,他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那姑娘突然‘变’成了一头狼,直接从背后扑上去把他放倒在地,又从正面咬开了他的喉咙……”
祁砚猛抽一口凉气。
乐伯咽了口唾沫,发现周围的人们都在屏气凝神地听自己说,他又小声讲道:
“更玄乎的事儿还没完。自从‘狼变姑娘’这事儿在村里传开,猎户和打山货的在林子里过夜的时候,都长了个心眼儿,不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几个月后,又有两个猎人在山上的小屋里过夜。他们半夜又听到了梆梆的敲门声,便各拿了弓箭和猎刀守在门后,准备随时射杀。
过了半晌,敲门声消失了。其中一个猎人壮着胆子去推开门,却发现门外什么也没有。——那狼早就预知到了他们的行动,在开门之前就跑得没影了!
发觉狼不在,两个猎人松了口气,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走到屋外看了一下。他们发现草地上空无一物,只留下一连串狼来过的脚印……”
人们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司冬墨皱眉道:“乐伯,您说的是,‘狼来过的脚印’?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