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黑纹挠一挠
深夜。密集的雨点打在窗外大树的枝叶间, 发出接连不断的淅淅沥沥的声响。周围安静得很,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雨滴与树叶忙忙碌碌, 奏出清脆的乐章。
祁砚坐在小客栈的床铺上, 半倚在床头,静静地聆听着窗外的雨声。经过了一整天的焦躁、迷茫和痛苦,此时终于能独自清清静静地坐在熟悉的床榻上, 四周唯有清脆的雨滴落地声令他心神惬意。
熟悉的脚步声从屋外的走道上传来, 由远及近。男人方才在楼下打热水洗过了澡,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衫,毛巾歪歪斜斜地搭在肩头,看上去有别于平日里温和朴实的模样,颇有几分放荡不羁。
发现少年的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 冬墨咧开嘴, 笑了一笑。
“冬墨。”
“嗯?”
少年掀开被角,拍了拍床榻:“洗完澡才穿那么点儿, 也不怕冻着?快上来, 被子里好暖和。”
司冬墨收起毛巾, 乖乖地走了过来,爬进被窝。他低头动手整理着被角,却不怎往祁砚的方向看, 这让少年心生好奇, 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裳。
轻轻地扯开肩部的衣衫, 祁砚看到了熟悉的黑纹。复杂的纹路静静地贴在他的背上, 祁砚忽然生出一股想要触摸它的念头, 便真的伸出手去,在那花纹上悄悄摸了一下。
刚一碰到,就见冬墨猛地一个激灵,立刻转头来直直地对上了祁砚。
“咦,怎么啦?”祁砚好奇地问道,“难道……如果碰到了这里,会很敏感吗?”
“敏感?”冬墨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搞不太清楚祁砚的意思,但他还是老实点头道:“被你用手指碰到了一下,就会感觉到突然一痒。不单是皮肤上的触感。就好、好像一下子挠到了心里一样。”
“这么神奇?”
祁砚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这黑纹就像纹身一样只是表皮上附有的花纹,如今看来才不是这么简单。
他一时兴起,又把手邪恶地探进了冬墨的衣服里,仔细地摸了摸那游蛇般的黑纹,却引来一阵激烈的震颤。
冬墨一把抓住他的手,严肃地警告道:“祁砚,不可以乱摸的!”
“为什么啊,真的很痒吗?”
冬墨越是不准他碰,祁砚便产生了类似于恶作剧的心理,越发想要挠着试试。在纠缠着打闹之间,祁砚接连得手几次,在冬墨的黑纹上很坏地挠了好几下,却没有察觉到男人越来越泛红的脸色,和逐渐低沉的喘息。
“呃……”
男人忽然低吟了一声,祁砚这才注意到他面上的异样,还没问话出口,就感觉自己被往下推了一把。沉重的身躯伏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唔唔!冬墨,你,你要做什么……?”
冬墨狠狠摁住他的手腕,叫他乱动不得。男人艰难地喘着气,似是在强忍着些什么,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叫你不要乱动了,这下可好,我的心跳得好快,气都喘不顺了。”
闻言,祁砚眼珠一转,“哎,莫非你背上黑纹的感觉神经,比其他部位都要敏感得多?”
“不只是背上。”冬墨闷闷地说着,竭力控制着情绪,“你一碰黑纹,我全身上下的皮肉和脏腑都痒痒得受不了,好像有小爪子在我的体内抓挠一样。”
这倒是新鲜事儿。
透过被扯开的衣衫缝隙,祁砚发觉,被他抓挠过几次的黑纹不再沉寂,反而“活”了过来,像小蛇一般在冬墨的肌肤上游走。
吐息平稳下来,司冬墨松开祁砚,转身安静地趴在了床铺上。祁砚保证过不会再随意触碰之后,便得到了准许,轻轻揭开他衣衫的一角,仔细打量着他背上的黑纹。
他原先觉得那黑纹外观细细的,扭扭曲曲、很像是游蛇,看起来有些惊悚。这会儿,许是受到了他伸手触碰的刺激,黑纹再度觉醒过来,在冬墨的肩头缓慢地攀爬着,慢慢吞吞、弯弯绕绕地,走出繁复异常的花式来。
祁砚目睹黑纹在冬墨身上左弯右拐地延伸,似乎正在肌肤之上悠闲地散着步。
近距离地观摩了片刻,祁砚不禁回想起来,其实这黑纹虽然模样古怪、叫人捉摸不透,却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反而在危急时刻多次保护过他和冬墨。
这么一想,神秘的黑纹这会儿倒是越看越可爱了。
“祁砚,你还在看吗?”
少年遵守约定、没有用指尖触碰,但鼻息浅浅地喷在冬墨的背上,还是让男人有些麻痒难耐。他嗫嚅着想要拉上衣服:“不过是魔印,没什么好看的。”
“冬墨,你可不要这样想哦。”祁砚摇了摇头,“即使是魔族血脉的标识又怎样?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血脉也是亲人留给你的一份财产,不是吗?”
冬墨呆呆地自语,“亲人……”
“是的,亲人。虽然你不记得故乡在何方、家人是谁,但直觉告诉我,你的家乡一定很美,你的父母亲人都是很好的人。”
祁砚拉着他翻转过身,在床边坐直,把自己的猜测慢慢说与他听。
“红叶郡边境的小村庄遭受了战火的劫难,你的亲人很有可能一路逃难到了乐庄附近。当时的条件一定很苦,苦到家人们不得不以与你分离的方式来保全你。
他们把年幼的你放在当时还很富裕的乡绅家的门口,寄希望于善良的地主夫人能够收养你,让你有安身立命之地。
同时,为了让你拥有自保的工具,也为了给你留下一丝关于家的纪念,他们还把带有匠人村标识的刀片留给了你。”
冬墨愣了愣神,他从外衣的夹层中取出了常伴在身的刀刃,在灯下细致地查看。从刀柄的成色和锈迹来看,这块刀刃古朴苍老、年代久远,想来已经锻造了很多年。但时至今日,它依旧反射着森冷的寒光,锐气逼人。
祁砚轻声说:“这把刀做工精良,很有可能是亲人所拥有的唯一一件财物。他们大约希望,让这把锋利的刀片陪伴你、保佑你,你看到它便能想起爱你的家人们,想起生你养你的故乡。”
他想到过,在朱魔两国开战之际,红叶郡边境上人魔混居的村落所遭受的灾难必定是最为深重的,不但魔国歧视他们混杂的血统、恨不得除之殆尽,朱国的百姓可能也并不接纳他们的同胞身份。
在人魔种族相敌对的年代,两族混血的后裔只得隐瞒血统身份、离开曾经生活的家园。在兵荒马乱中颠沛流离,家人们能尽力将年幼的冬墨保全下来,为他找到好的归宿,已经是乱世当中的奇迹了。
在摇曳的烛光之下,男人眼里少有的脆弱令他心疼。
冬墨垂下眼眸,修长的手指在刀面上轻柔地摩挲。凉薄的刀片因着家人赠予的心意而带上了些许的温度,他不由得俯下.身子,将刀面轻轻地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谢谢。”
一声低语,不知是对谁而说。
但祁砚很欣慰。冬墨终于能解开血统和身世的心结,正视既成的事实,脸上的愁云逐渐消弭,露出了熟悉的淡淡笑意。
他看着男人将刀刃小心地安放回原处收好,随即转过身,爬回到被窝之中。
“祁砚,咱们休息吧。”
闻声,祁砚也咧嘴,莞尔一笑。
“睡觉咯!”
轻车熟路地钻进了被窝——或者说,司冬墨的怀里,抱着高大结实的身躯,真的好温暖。他忍不住在那健壮厚实的身躯前蹭了一蹭,忽然听到男人突兀的一声低喘,忙抬起脸来:“怎么?”
冬墨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在祁砚的再三催促下老实答道:“蹭……蹭到后背了。”
“又碰到黑纹了?奇怪,以前咱俩离得近的时候怎么都没这样过。”祁砚狐疑道,“该不会是你的心理作用吧?自打知道黑纹是魔印之后,你的后背好像变得比以前敏感多了。”
“嗯唔……大、大概是吧。”
男人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声,然后调整着姿势,平躺下来,这样的话,他的后背就不会成为祁砚“误伤”的对象了。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忽然不约而同地哈哈笑了起来。
“嘿嘿……冬墨,以后我可抓到你的把柄了。”祁砚把脑袋埋到冬墨的臂弯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如果不老实的话,我就在你的背上挠一挠,你就会乖乖听话了,对不对?”
“我一直都很老实。”冬墨委屈地瘪了下嘴巴,忽然抻长脖子,在祁砚的耳垂上悄悄咬了一口。
遭遇突袭的祁砚猛地打了个哆嗦,像小兽般呜地低叫了一声。他本能地蜷缩着身子、挠着被咬到的地上,可随即听到男人惊喜的声音:“原来你的‘要害’在这里呀!祁砚,可不止是我一个人有‘把柄’了喔。”
“什么嘛,你竟敢突然咬我耳朵!”
祁砚转过身去,努力把手伸向冬墨的背后,想要报复性地挠几下他的黑纹。他抓住冬墨的肩膀、使劲地扳了几下,想要把他翻转过来,奈何对方的身躯健壮结实、沉甸甸的,像是长在了床上一样纹丝不动。
“好啦,睡吧。”
冬墨把狂躁的小猫揽到怀里,在他的额前轻轻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