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扇普通的门,它精美华丽,高大坚实,宽大的铜门几乎占据了整面墙,门板上雕刻着各式繁复的图案,图案与图案之间,各式纹路像藤蔓一样交错堆积,纹路间散发着幽幽蓝光,它们万川归海地汇聚在门把手的位置,那里有一块蓝色的光屏,像巨大的心脏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外来货。”鳞城喃喃地说,“上次来的时候没看到,一定是被藏了起来。”
我反应过来,确实,这样大的工程绝不是一年两年可以完成的。
“Alpha,你说门里面会有什么?”他的绿眼睛定定地注视着门上的浮雕,瞳孔中光泽流转,我头一次看到他这样激动的样子,“枪?子弹?还有这个,这是什么?”
“它叫‘炮’。”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我在古书中见过,但是岛上不能生产这个东西,因为杀伤力过大,会影响机制平衡。”
鳞城点了点头,忽然回过头来看我:“你觉得岛外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存放这些东西?”
我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他似乎不在意我的沉默,而是凑过去研究那块光屏:“Alpha,你现在心率多少?”
我一怔。
我突然想到进入地窖后的一系列反应——头晕、疲乏、四肢无力、以及偶尔的心绞痛,连忙将手贴上自己的颈动脉。
我的心跳在变慢。
“为什么?这里到底……”
鳞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仔细听。”
我照着他说的做,猛地觉察到,耳麦中正传来悉悉索索的杂音,像是坏掉的老旧电视机一般,嗡嗡作响。
“没有信号。”我不自觉间提高了音量,“这里没有信号!这里是不被监控的!”
鳞城点头:“不错,四年前这里就是一个密闭区——或许更早以前就是——但是密闭也有代价,植入在心脏里的芯片停止工作所带来的副作用你已经体会到了,岛内人长时间呆在这里,一定会死。”
“我们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他的手指飞快地在光屏上动作,不知他具体做了些什么,忽然间一个机械女声响起:“请您出示身份证明。”
“ID卡借我一下。”他对我伸出手。
我不赞同:“不要打草惊蛇。”
他嗤笑了一声:“想造反就不能胆小,想知道秘密就别想置身事外,傻大个。”说着在我来得及阻止之前,他迅速地将自己的ID卡按在光屏之上。
刹那间满室蓝光被闪烁跳动的红灯替代,如我所料的警报声骤然响起,门上的“浮雕”忽然动了,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我看到自己身上出现了无数的红点。
我恼怒地看了鳞城一眼,他身上同样光点密布,但他看起来很兴奋,连头发丝都透着血腥的光泽。
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
“监察员身份信息有误,将立即启动攻击模式。监察员身份信息有误,将立即启动攻击模式。”
“趴下!”我一把将他按趴在地上,颜色鲜明的尘埃沾了一身,下一秒,枪声如惊雷大作,本就不坚实的地窖开始塌陷,翻飞的尘土间,我隐约看到那扇红铜色的大门底部开始向两边挪动,色泽冷沉的炮口如蛰伏的巨兽一般,悄无声息地探出巢穴。
“快跑!”我大喊,在第一波枪声结束的间隙,我拽着鳞城往来时的密道中冲去,方才的枪声让密道中塌陷了多处,狭窄的道路变得更为拥挤。
我们拼命向前奔逃,在密道的瓶颈处匍匐前进,很快就弄了一身烂泥,比原先更闭塞的通道给我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在几次遇到塌陷后,我终于罕有地骂了声脏话,掏出怀里的匕首开始挖掘眼前堆砌的污泥。
我挖的非常用力,匕首割伤了我的手掌,我像是没有觉察到一般,近乎泄愤地将它狠狠插进眼前的土块,然后用力拔出来,动作毫无章法,宛如一个疯孩子在虐待自己厌恶的玩偶。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可能并不是想开路,而是渴望透支自己的精力和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鳞城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
“没事了。”他说,“我们不在‘门’的视线内,攻击已经停止了,你休息一下。”
我猛地坐倒在地上,似乎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般狼狈。
大概过了五分钟,明显地感到密道内的空气变得浑浊,我们不得不继续往上开路。
我的眼前仍然是橘红色的一片,简直分不清是灰尘还是血,我看到自己的手动得很快,快到似乎在颤抖。
第一束光射进密道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光明差点让我晕厥当场,我觉得又热又冷,像是一下子感染了一场重病。
“刚刚……”我止住鳞城往外迈的步伐,“刚刚发起攻击前,那扇门说了些什么?”
恍恍惚惚间,我突然问了他这个问题。
鳞城用那双绿眼睛深深地看我,不留余地地告诉我:“它说我们不是监察员,所以要攻击我们。”
“监察员是什么?”我只觉得眼前的白光更亮了,晃得人心烦。
鳞城轻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
我有些迷茫,脑子里像是有滚水在沸腾。
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我就昏死了过去,过度的运动、心脏的负荷、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一下子抽干了我全部的力量。
我感到自己在流血,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了伤,我只觉得一种炽热的、会跳动的液体在从身体里往外流。它像海啸一样汹涌,又像细雨那样绵柔,悄无声息地,把我身体里的所有建筑,都一概卷走了。
……
清醒过来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确实受伤了。
左腿小腿处中了一枚子弹,这让我的行动变得很艰难。
鳞城驾着我的半边身子,我们两个慢吞吞地行走在密道尽头的果林里。现在是冬天,路面有积雪,果树都没有生叶,凋零的黄叶埋在雪下,一脚踩上去,发出一声脆响。
我的血沿着行走的方向滴了一路,在苍白的大地上蜿蜒出一条血线。
很久以后,我开口了:“玛格丽特是监察员吗?”
鳞城看了我一眼,少有的没有开口挑衅。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我低声说,“为什么不直接命令我去死?”
“理论上裁判不能干预游戏。”鳞城答道,“而观众总是盲目而肤浅,对一些具有毁灭性的细节视而不见。”
我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喘着气。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的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突然什么也不想做了。
不想思考,不想掩饰,不想继续往前走,五年来苦心建构的一切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纵使我真的建造出一条轮船,乘船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她还活着吗?”我自言自语。
“不知道。”鳞城轻声答道,他从发黄的燕尾服口袋里拉出一条手帕拍在我脸上,“不要哭,朱塞佩。”
这个没礼貌的小子居然直呼我的名字。
他稍稍把我的肩膀架起了一些,似乎是想让我靠得更舒服,我感于他的体贴,但说实话这样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一个瘦弱的Beta少年身上让我颇有负罪感。
可惜我无论如何提不起一点了力气。
“我要去试试。”沉默无声地走了一段时间,他再次开口,“你把我送回君主区。”
我无力地拧了拧眉:“你不要命了?”
“我能活下去。”他垂下眼睛,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面庞稍有些稚嫩,“如果她是玛格丽特,一定想在第一时间杀掉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如果她是裁判,她不能随意杀死无关对象。”更何况,作为机制策划者,裁判不会忍心毁掉一棵潜力无限的幼苗。
“我总会回到君主区的,皇后从我身上夺走的东西,我总要一样一样拿回来。”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翡翠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我与他离得非常近,可能完全无法听清,“更何况——”
“更何况……我还有一定要找到的人。”
第21章 【第三周】05
一三合上了手中的日记本。
他随手将这本深蓝色的软壳精装本塞进怀里,拔腿往滨海列车的方向跑去。
他要马上回君主区。
鳞城有危险,和当年的朱塞佩相类似危险。
他之所以特意将朱塞佩识破监察员的日志片段找出来看,就是因为他对身边某个人产生了同样的怀疑。
——他怀疑简尼斯·维塞利是监察员。
这个Omega忽然去除了标记、开始抑制发情,同时提前接管了地下藏有军火的奇迹酒吧,然后有恃无恐地与皇后开战,除了被监察员“附身”以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也就意味着维塞利现在已经得到了大量的先进军火资源,尽管他相信不到最后关头监察员不会动用“炮”这种毁灭性武器,但是开战本身就足以说明,裁判们,至少裁判之一,已经决定要除掉鳞城。
他少有地感到有些慌乱,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三队长两辈子头一次进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如果裁判要投黑票,他当然没有办法按住裁判的手,同样,他也不觉得自己这具身体能挡住炮弹,想来想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飞快地回到君主区的中心塔,回到鳞城的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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