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风吹得红红的耳朵,忽地被清凉的指腹捏住,虽谈不上疼,可还是吓了温子衿一大跳。
“小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温子衿张大着那本就漆黑明亮的眼眸,满脸呆滞地望着眼眸略微有些冷漠的女子,顿时更是慌张的很。
这般偷跑进别人的房间,怎么也是不合礼仪的。
“我……”温子衿呆坐在一旁,脸颊红红地说:“我刚才喊了好几声,没听到叶姐姐的回应,然后就从那窗户看了看,结果看到叶姐姐的衣袖就要掉进炭盆里,这才爬了进来,把那炭盆给移开了。”
说完,温子衿还指了指那已经被移开好远的炭盆,满心焦急的说完,便期待回应。
那捏住耳垂的手未曾移开,叶染微微前倾地望着满脸通红的温子衿问:“我问得是小公子方才为何要偷亲我?”
偷亲?
“子衿没有想偷亲叶姐姐。”温子衿满是正经跪坐一旁,神情更是窘迫的很,“子衿方才只是想听听叶姐姐的心跳。”
也许是天气太冷了,所以察觉不出气息,所以温子衿这才想着试试别的法子。
有书上写,人死之后心就不会跳了,所以能听到心跳声那便就是正常的睡着了。
“只是为这个?”叶染眼露困惑,望着这脸颊绯红的孩童,先前难得逗弄的心思便也没了,指腹微微松开,转而轻揽住身前正经坐着的孩童细声道,“这般你可能听见了?”
宽大的墨色衣袖罩住单薄瘦弱的孩童,温凉的气息弥漫温子衿鼻间。
这怀抱好冷啊。
不过温子衿并未躲,而是认真的侧耳停了停,待真听见那细微平缓的心跳,唇角上扬地说:“嗯,子衿听见了。”
稚嫩清亮的声调不似窗外阴冷湿寒的冬日,反而更像夏日里的暖阳,叶染微微垂眸看了看仍旧窝在怀里的侧耳倾听的人。
心间的跳动微微一顿,叶染有些慌地松开手,轻推开这不知所措的孩童,伸手整理外裳说:“既然小公子已经听到,这会便也该离开了。”
温子衿不解地望着面前女子神情忽地冷了几分,那明眸里有些疏离,这让温子衿有些看不懂。
不过温子衿仍旧听话的起身,还耐心地整理那散乱的薄毯才出声:“那子衿便不打扰叶姐姐休息了。”
“嗯。” 叶染垂眸倚靠着,未曾去看那小小身影,直至人走远了,方才看了看那展开的手,指腹隐约还残留些许温热细腻,将那敞开的窗户合上叹道:“再这般下去,还不如寻个法子早些离开才是。”
那角落的炭火被重新移至榻旁,而榻上的女子静坐一处,久久都不曾改变身姿。
春日渐暖,积雪融化的快,学堂也已开课,因此温子衿待在府邸里的时间便也少了不少。
每每温子衿想起要去那偏院时,可想起那日好似惹的叶姐姐很是不愉快。
事后温子衿还特意询问娘亲,可娘亲却只是说叶姑娘心善,应当不会介意孩童闹的趣事的。
真的不介意么?
可此后温子衿再去偏院,大多都是大门紧闭,便不敢再去叨扰。
这般情况直到夏日里天气热了起来,叶姐姐的情绪才好转了不少,连带人也看着精神了。
不过温子衿每回去的时候都不敢多留,生怕又惹得叶姐姐不悦。
学业日渐繁忙,温子衿也没有从前那般多的闲暇时光,多是带些小糕点小玩具,又或者将学堂组织的踏青游玩所见所闻说与叶姐姐听听,温子衿并不久留很是自觉的离开。
待春秋一转便又是一年,从学堂进靖洲城最大的学院,老夫子高度赞扬使得温父欲让温子衿去参加次年的乡试。
乡试每三年一次,寻常学子尚且需要准备数年之久方才有把握考试,温子衿十二岁年便正好那年乡试开考。
暑气未消的秋日里,天朦胧的亮,温子衿便从榻上醒来,洗漱过后不曾用饭,先翻阅起诗书。
那被翻的有些泛皱的书页很软,一旁的灯盏被灯罩住虽亮着光,可也只微弱的照亮这一角。
外头有娘亲派来的侍人,温子衿不想让娘亲担心,所以每日早早就睡了,待侍人退下歇息这才又重新捧起书本。
窗外原本春夏交接时盛开的芍药花已然都败了,原先外头希望便是一片鲜艳夺目的花田,白的,粉的,紫的各色都有,现如今入秋只剩一大片的光秃树干。
待晨间大亮,外面的侍人轻声唤:“小公子该起了。”
温子衿伸手揉了揉眼,忙合上书本,将一旁的灯盏握着剪子挑灭应:“嗯,知道了。”
侍人不过一会便端着水盆进来,温子衿挽起衣袖自顾自的洗漱,年岁的增长在温子衿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仍旧极其白皙的肤色,眼眸漆黑明亮,那因认真拧着帕巾而抿紧的唇,微红带着些许粉嫩,与寻常的小公子相比实在是太过白嫩。
唯有那眉不似女子峨眉清秀细长,反而颇有些细密,颇有着严肃的大人姿态,这般看着反而显得稚气未脱有些可爱。
好在个头却比幼时高了不少,早先时温母还担心温子衿长不高,现如今一下便窜了起来,反倒不怎么担心了。
侍人排放粥饭时,温母从外头进来,眉眼间有些愁绪,见温子衿正一旁捧著书,一手握着汤勺吃粥,便又展露笑容出声:“吃就安心吃,书放在一旁又不会跑。”
温子衿抬头看向立至一旁的母亲,便合上一旁的书,弯着眼眉乖巧的应:“娘亲,可用过饭了?”
“方才吃过了。”温母坐于一旁细声道:“明日乡试尽力而为便可,子衿切勿太过在意结果。”
“嗯,子衿知道。” 可是温子衿还是想要考个好名次,这般也能让娘亲开心些。
室内的窗台皆已展开,光亮的很,温母手里捧着茶水抿了口道:“若是乡试中了,你父亲定然高兴,可后头的会试,殿试那可就不是这般容易蒙混过关了。”
温子衿手握汤勺微停了停,目光探向温母眼中的担忧,心间微紧了紧问:“那子衿便只考个寻常的名次?”
“傻孩子,为娘只期望你量力而行,可不是让你打退堂鼓,若是考中举人那日后之事再行安排,若是不中,你父亲还有爵位与你,将来也是不愁吃喝。” 温母浅笑的捏了捏那探近的小脸,“就怕我家子衿夺得解元,那到时候来温家上门问姻缘的媒人可就拦不住了。”
额……
娘亲最是喜欢说着说着,便往别处提,温子衿埋头吃粥选择避开娘亲那说笑的话语。
乡试那日靖洲城里热闹的很,天未亮温子衿便已准备出府,那日下起了小雨,温母撑着伞送至府门前。
“娘亲快回去吧。”温子衿望了望外头的雨水,有些许凉。
温母抬手轻抚温子衿侧脸说:“子衿长这般大,第一次离家数日可莫哭鼻子了。”
雨水嘀嗒地落在伞面,温子衿捧住娘亲的手应:“子衿不会哭鼻子的。”
说完,眼前莫名有些酸涩,温母笑了笑收回手,将热乎的糕点塞至温子衿手里叮嘱:“饿了就吃些,不够便差仆人回来取。”
这份量可不小了,温子衿捧着糕点点头,温母提着伞却转而询问旁的细碎事件。
待侍人清点衣物银两细碎物件之后,马车已停在府门前多时。
“你可曾同叶姑娘说要出门?”
温子衿摇头应:“只是几日便回来,子衿就不打扰叶姐姐了。”
简略谈话之后,马车缓缓行驶出深巷。待看不见温府,温子衿才将视线收回,那深巷里立于一女子,身形纤瘦修长,一抹墨色裙摆消失雨中。
乡试分三场,左右不过七日温子衿便回来了。
放榜还需要些时间,而学院因着乡试也放了假,温子衿难得在府邸里清闲了起来。
秋日里天气凉快了不少,温子衿提着食盒探入那偏院,走几步便见那庭院秋千上有一女子。
仍旧如初见时那般一身墨色裙裳,手里没有捧厚重的竹卷,而是正捧着一本书看的认真。
温子衿弯着眼眉走近唤:“叶姐姐你在看什么书呀?”
因着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叶染微微仰头望着这长高不少的人,指间微紧的握著书,那淡漠的眼眸里藏着让人极不易察觉的怒意。
“我还以为小公子都快忘了这处偏院了。”
声音很是清浅婉转,单纯的温子衿未曾察觉这话里的含义,只愣愣地如实应道:“子衿没有忘记,昨日才从外边回来,今个便立即来叶姐姐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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