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母抬手拉着温子衿坐于一侧,便同温父闲聊几句家常。
话语多是关于府邸的细碎事件,期间也提过几句关于祖母身体日渐衰弱,温父眉头微皱便起身去看望祖母。
自然温子衿也是要同父亲一块去的,四人在祖母园中又待了一会,临近天黑时用了晚饭,温子衿这才回自己园子。
“娘亲,子衿可以自己回去的。”温子衿握着娘亲的手抬头说道。
夜里天冷,来回走动还是很不方便的。
温母低头应:“无碍,刚吃完饭,总要走动走动的。”
自祖母园中出来之后,温父便去侍妾的院子,因此这会便又只剩下母女二人。
温子衿一直觉得父亲对娘亲很是冷淡,不过好像娘亲对父亲也不甚关心,否则怎么都不留下父亲在园中歇息呢?
小小脑袋里满是困惑的温子衿,自然想不通,脚下踩的积雪喀次地细响,引来温子衿的注意。
“娘亲,父亲大人这回要在家多久呢?”待停至园中长廊,温子衿重重地踩了踩,将靴子的积雪踩落。
温母紧了紧手中滚烫的小手应:“朝中事务不忙的话,应是要上元节才会回都城赴任。”
这算是待的久了,往年听娘亲提及父亲,总是待不过数日便带着侍妾回了都城。
这偌大的温府里每年都会有父亲从都城带回的一些侍妾,模样长的都差不多,可大多数侍妾又会被送走,听娘亲说这些侍妾都是旁人送的,父亲自然也会送给别人。
因此府中的侍妾并不多,倒是妾室纳了几房,不过都处在温府的另一处偏院,平日里各家都懒得出来,唯有父亲回府时才又热闹了起来。
“子衿上元节想吃什么馅汤圆?”温母推开外门,瞧着温子衿往内室走去。
内室里灯火通明,亮堂的很,温子衿紧握住温母的手眼眸亮着光应:“想吃芝麻,花生,还有月牙形肉馅。”
温母浅笑地应:“傻孩子,那不是汤圆,是水饺啊。”
哎?
仰着头的温子衿脑袋也有些迷糊,许是一年才吃一回,可能记混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极好吃的!
年末接近尾声,除夕将近,温府里也开始忙碌起来。
往年温子衿不出门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事,可这回从量身至新衣到入温家祠堂祭拜先祖,再则身为温家嫡子还需同父亲赴各家宴会。
这些年温子衿一次都没有露过面,宴会上引来不少长辈目光,着实让温子衿紧张的很。
可娘亲再三交待不能胆怯躲避,所以温子衿只能挺直后背满是认真的对待各家问话。
“小公子长的俊俏,将来又是瑾州城一位风流人物啊。”
“是啊,不知小公子可曾订姻亲?”
一脸茫然的温子衿听不懂这些妇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察觉众人的目光纷纷盯着自己,便没敢乱动。
就连那摆放在面前精美的糕点也未能吃上一块。
从前只知道除夕有吃不完的好吃的,现在温子衿才知道事情多的让脑袋晕的很。
更可怜的是哪怕面前有再多好吃的,也不能吃,只能饿着肚子眼巴巴的望着。
傍晚随父亲乘轿回府,轿子慢悠悠地穿过瑾州城主街道,地面上的积雪很厚,所以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偶尔还能听见外面巷道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爆竹声。
“砰砰”地刺耳声响,很是吓人。
起初温子衿总是会被吓到,现如今只是微愣,旁的倒是没什么。
远远看见温府时,娘亲正在不远处候着,一旁的侍人撑着伞候在一旁。
轿子由远及近的停在大门前,温父先出轿,因饮了不少酒,微醺熏地接过娘亲递来的伞,面色颇为缓和地说:“天冷,你何必在这雪地里等。”
“我担心子衿身体弱,受不得这般天寒地冻。”温母错身便将目光探向随后赶来的轿子。
温父眉眼闪过不悦,可也未曾说什么,便自顾自往府邸里走去。
待温子衿从轿子里出来才发现早前才停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
从上当飘落的雪花落在脸颊,冰凉凉地就像叶姐姐的手。
“子衿,傻站在这做什么?”娘亲手里撑着伞走近身旁,抬手擦拭温子衿侧脸滑落的雪水。
温子衿回神抓住娘亲有些凉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在宴会上见到的人和事物。
待入府邸长廊,温母将伞交于一旁侍人,听及温子衿提起那些夫人的话语,眼眸笑容灿烂地说:“那些夫人们定是想给子衿说亲了。”
“说亲是什么?”
两人入暖和的内室,侍人退居外面,室内很是安静,温母解下温子衿系的外袍,眉眼带笑的应道:“说亲,就是给子衿找小媳妇啊。”
温子衿脸颊忽地红了起来,伸手接过娘亲递来的小暖炉细声说:“可子衿也是女孩子啊,怎么能找小媳妇。”
自会识字读书起,温母便同温子衿详细说过为何隐瞒性别一事。
娘亲与父亲的婚事乃祖父母亲自定下的,婚前双方并不相识,因此这婚事很不受父亲满意。
此后父亲接连纳了数门妾,在外面还养了不少侍妾,那时瑾州城里人人都知道的。
再后来祖父逐渐病弱,父亲便更是不曾掩饰心中喜恶,无子便是父亲咄咄逼人的说法。
好在祖母明事理,以父母之命劝说父亲,日子这才算是平和地过了两年。
某年秋日里娘亲终于有了身孕,可当时父亲的几房妾室亦有了身孕,更有传闻若是谁先诞下男丁,妾室便可扶正,这样的流言便在府邸里流传开了。
荒唐,自然是极荒唐的。
不久祖父病逝,父亲继承爵位接任官职,府中彻底没有可以压制父亲的人。
这身孕便是娘亲唯一的倚靠,自然隐瞒性别也是唯一的办法。
再后来父亲担任官职,在朝堂上也需借助娘亲母家的帮助,那将妾室扶正的流言这才逐渐消退。
“这事日后再说,我让侍人备了饭菜,子衿要吃些吗?”温母出声打断温子衿的回忆。
温子衿这才想起来自己肚子饿的厉害,忙点头应:“嗯,子衿在宴会都没有吃过东西。”
那方矮桌上摆放的饭菜还很热乎,温母牵着温子衿坐下笑道:“那宴会上人多,子衿害怕了,对吧?”
嗯,是的,温子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子衿以后就不害怕了。”温子衿接过温母递来的汤碗很是认真的应道。
如果因为害怕就退缩,以后就不能保护娘亲了。
直至上元节父亲回都城,温子衿才终于能够不用每日外出了。
次日大清早温子衿便去偏院看望叶姐姐,谁曾想外面的大门紧闭推都推不开,这段时日总有这么几次会是这样。
“叶姐姐?”温子衿没听到回应,借由着小个头穿过狭窄的间隙绕至后方窗外,踮起脚尖趴在窗边探头望里望了望。
这会天气仍旧冷的很,可里面很是暖和,那榻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那垂落的衣袖却离炭盆近的很,稍有不慎就会燃起来。
温子衿伸展手臂撑起身子打算爬进内室,并不算太容易,不过也差点一跟头栽下去,算是有惊无险。
待走近那榻旁,温子衿伸展捧住那宽大的袖袍,连带那修长的手臂一并整齐摆放至身侧。
那炭火烧的很旺,火星子时而亮了起来,咔擦地响了声。
“这炭盆放在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温子衿小心翼翼的将炭盆远离矮榻。
室内许是因门窗关的太久,温子衿呼吸有些畅,便起身偏偏打开些窗透气。
那摆放红梅的白瓷瓶便就在一旁,明明已经摘来许久,可仍旧是盛开的模样。
真是神奇啊。
温子衿看了看,心想这也许是因为那寺庙很灵,所以连带那里的红梅都比别处易养活些。
“叶姐姐莫不是病了么?”温子衿侧头看向那躺在榻上的人,心想这会已是快近午时,怎么睡的这般久啊?
心间困惑的温子衿,缓缓走近坐下,见那白皙透亮的面容上有几缕细丝沾在一旁,便抬手笨拙的撩至耳侧。
这般动静虽小,可到底也该醒了才对。
温子衿黑黝黝的眼眸满是认真的望着那熟睡的面孔,整个人俯身靠近过去。
宽大的袖袍落在那耳侧,小手撑在一旁,温子衿的脑袋越挨越近,耳朵靠近睡着的人身前,为什么听不到叶姐姐的心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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