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遥单膝跪在母熊的肚皮下,垂眸从芥子戒中抽出救俗剑,神识一展在它们身上铺开一道防御灵力,挡下修士们的攻击,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从它肚皮下走了出去。
隐藏在地底的这支猎熊的修士队伍有一只完整的捕捉灵物需要的完整配置,拥有两名负责上蹿下跳吸引雪熊注意力的剑修,和三名负责查缺补漏偷袭雪熊的法修,还有一名负责处理被猎杀的雪熊尸体的食修。
法修的法宝无功而返,眼下两名剑修已经土拨鼠一样从雪下钻了出来,提着剑跑到了雪熊面前,正站在走出来的应遥面前面面相觑,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应遥收起了自己身上的伪装气息,对着那群袭击到他身上的倒霉蛋们展开了属于化神剑修的气势,顺便附赠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可惜的是现在大概没人认为他的笑容和善,两名倒霉剑修被吓得丢盔卸甲,就剩一把剑还记得握在手里没忘丢,两股战战,不知道是抱头鼠窜还是大叫饶命。
应遥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气息,只是控制了化神修士威势的朝向,没有用它来压制雪熊,但雪熊应该已经能认出他和对面攻击他的修士同属一伙,那两头自始至终都对他的存在熟视无睹的公熊目光已经转为警惕,转过头来对着应遥嘶吼,只有母熊仍然固执地把他往自己身后拽。
应遥向前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望着母熊,和它包含着担忧的眼眸对视了一会儿,也对它笑了一下,手里的剑轻轻摆了摆,抛出去两枚差不多等值的上品灵石给了那支被他吓傻了的修士队伍,对他们说:“不好意思,这个雪熊群有主了,请你们换一支去狩猎。”
大约是没怎么见过应遥这个层次的修士,那两名剑修脸上混杂了不舍和如蒙大赦的神情,垂着脑袋从他面前溜走了,片刻后应遥感到脚下雪地震颤,接着另外几个潜藏在地下的气息也慢慢离去,摸约是用了“地行虫”一类的法宝,没在他面前露面。
应遥手里的剑没有派上用场,他重新把救俗剑放回芥子戒,看着面前两只不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所以目光有些呆滞的公熊,想了一下,回头问那只母熊道:“为什么明知我不是你的幼崽,还要豁出性命保护我?”
母熊浑身的皮毛已经比应遥第一次见到它的那日要鲜亮光滑许多,看起来伤势已经痊愈,但它好像没有听懂应遥的问题一样低下头用鼻子闻了闻他,然后探出鼻头拱了一下他,动作仍旧亲昵。
这只母熊还只有等同于金丹修为的实力,大约通了人性,却不懂人言,应遥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然后感觉到身后两只公熊把雪地踩得轰隆作响地向他走了过来。
“我没有恶意,”应遥摊开手说,“受人之托,送人叶落归根,只是借你们寻路。”
他试着用神识和修为最高的那只公熊沟通,费了一点儿功夫才和它对上话,公熊冲他低吼一声,向他传来一道颇为晦涩难懂的意识。
应遥又花了一番功夫才搞懂雪熊的意思,雪熊对他说:“二十年前尔杀我王,却放过吾等性命,力不如人,死无所恨,吾虽兽类,亦知报恩。”
应遥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它说的是自己刚晋升元婴不久,和卓远山一起跑来西雪山狩猎雪熊时候的事,他医官不杀幼崽,想来这几只是当初侥幸在他手下逃了性命的,只是没想到被它们记到了现在。
依照“入世”道剑修的道心,这个回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应遥恍然地点了一下头,但当他把视线挪回满眼欣慰地看着他的母熊时,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母熊的修为不够,应遥没办法直接用神识与它沟通,只好求助于公熊。
公熊走过去和它顶了顶鼻子,用应遥不能理解的方式交流了一会儿,转回头告诉他:“五天前我们刚刚失去自己的幼崽,她见到你时把你当做了自己的幼崽的替身,雪熊都是死脑筋,认定的事不会改变,所以她会一直把你当做她的幼崽。”
应遥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那只母熊的眼眸,母熊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向他走来,却极轻柔地用温热的鼻尖碰了一下应遥的手心,应遥能感觉到它鼻尖的热气熏得自己的手湿漉漉的,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抬起手拍了拍雪熊的鼻子。
母熊对他发出了一声呼噜,用鼻尖拱着他离开了自己的族群的范围。
应遥知道它们会把成年的,足以保护自己的雪熊撵出族群,叫它们自谋生路,往往这些生于同一年,又一同被从父母身边撵走的雪熊会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族群,拥有一个新的领地,因此他顺着它的力道走了出去,一直走到边界处才停下脚步。
母熊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应遥看了一下这三头雪熊的状态,感觉他们身上的伤势差不多已经痊愈,不再需要自己待在它们身边保护,无需再在这里盘桓,便目视着母熊回到它的族群,再次踏上前往繁殖地的旅程,拿出救俗剑御剑飞了起来,沿着被雪熊群迁移踩出的道路飞远了。
救俗剑被他在芥子戒中塞来塞去,气得直哼哼:“你太粗暴了!”它抱怨道,“我可是你心爱的剑。”
而应遥被勾引出了心事,只是相当敷衍地摸了摸它。
“照理说卓远山带着他的尸体飞升,再想办法把回到尸体中,或者把尸体炼成什么好用的傀儡才更符合他的思维,”他思忖着说,“而他偏偏让我把他葬在出生地,原因是什么?”
剑修御剑并不需要真的站在剑身上,心中有剑意就可以了,不过剑本身也不能离他太远,救俗剑从他脚下飞开绕着他盘旋几圈,回忆了一下白狼元神的样子,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毛太秃了不如毛茸茸的白狼方便实用还可爱。”
应遥已经对自己的剑见毛忘义的德行习以为常,随口“嗯”了一声,自顾自地沉吟道:“抛了肉身……算是与往日作别?还是肉身对于他新悟出来的功法是个阻碍和累赘?”
“入世”道剑修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两种皆有可能,于是又把思绪挪回了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心结上。
应遥想:我捕猎雪熊时在子面前杀它父母,偶尔也有在父母面前杀它子女之时,从未有过任何愧疚之感,为何换在人身上就不能安心?
他问自己,若是水晶屋中不是卓远山的母亲,自己在他面前对卓远山痛下杀手会不会有了类似的感情,答案是否定的,就像他对至今还被困在偏殿秘境中山灵和其他修士的元神并没有生出过多的怜悯之心,因为那恶果与他无关,但卓远山和他的母亲又不一样。
固然应遥可以以卓远山是自食恶果,他并没有逼迫他的母亲用秘法为他延长生命安慰自己,但他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把责任推卸干净,毕竟是他对卓远山用了“自寻烦恼,自取其辱,自食苦果”的咒偶,也是他一剑劈开了卓远山的识海。
“但是没有人有理由追究你的责任,”他又喃喃自语,“卓远山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而献祭性命这样的秘法必须完全处于自愿,‘入世’道修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禁行不义,禁冷眼旁观,禁以己律人,你没有违反任何一个,你完全没有必要生出任何内疚。”
救俗剑飞在一边盯着和自己对话的剑修,剑缨有点儿焦虑地快速甩来甩去,看起来有些怀疑他也要入魔,但应遥自言自语着就冷静了下来,稍稍降低了一些自己飞行的高度,用神识搜寻起卓远山口中的西雪山更西处的木屋。
雪熊的繁殖地已经被他抛在了身后,再往西是似乎没有尽头的连绵山脉,山峰一座胜过一座挺拔巍峨,像应遥曾见过的通天路那样直插云霄,山头的白色分不清是雪还是飘动的云。
他没有在山脚发现任何修士居住的痕迹,只得一路向上飞,半个时辰后终于在半山腰的背风处找到了一座被雪埋了一半的木屋,轻盈地落在了疑似门口的地方,抬手敲了下被厚重的冰封死的大门。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手札
说实话这间房屋看上去并不太像修士的住处,应遥看不见任何应有的符篆或者阵法的灵气波动,大门被冰封得严严实实,还是靠了救俗剑切开冰块才打开门,门轴已经被冻坏了,应遥的手刚一放上去就掉了下来,险些拍他一脸。
应遥卸下门板放到一边,靠在切割下来的冰块上,往身上施加了两个简易的防护法诀,低头钻进了木屋。
屋里的东西也都被冻脆了,一踩上去就吱呀作响,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木屑和冰碴,带着整个房子摇摇欲坠,吓得应遥赶忙飘了起来,束手束脚地哪里都不敢碰。
“这好像就是个凡人居所啊,”救俗剑跟着应遥戒备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又改口嘀咕着说,“好吧不是,没有灶台和床,除非这是个不用吃饭睡觉的凡人。”
应遥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屋子的正中间,又环视一周,找了一个看起来能承得住一人重量的地板站住,细细打量着整个木屋的布局。
这是座不大的木屋,一共只有两个房间,一间里只有一张矮桌和蒲团,另一间则贴着墙壁摆满了书架和书箱,书架上的书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上面没有刻画任何防护的符篆,在这冰天雪地里不知冻了多少年,被应遥开门时带进来的风一吹,书页就化成了晶莹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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