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遥没敢说话,柯礼把手里的灯慢慢放了下去,不知道从哪发出了一个轻笑的声音:“我确实领了任务而来,要将黄字乙界的飞升路断开,褫夺灵气为仙界所用,这些年也日见成效,只有一点不好,不能飞升,渡劫期修士越攒越多,哪个都与我争抢灵气。既然大道之争能杀我满门,想来也能杀旁人满门,更能把潜修渡劫牵扯进来,一举三得,我为什么不做?”
“这还不叫恶人?”救俗剑冒出来一句,“因为我惨所以我能杀人?下一个是什么,因为我是为你好所以我能……”
应遥捏住了它的剑柄叫它闭嘴,救俗剑被没说完的抱怨噎得够呛,直用剑缨抽他的手背。
柯礼说:“我确实是为了你们好。你也修剑,应该知道言辞能骗人,剑意可骗不了人。”
剑修的剑意要么修炼不出来,修炼出来的一定都是顺应本心的,应遥微微低头,一语双关道:“请教前辈。”
柯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示意不能说,又暗示道:“黄字乙前面的三十一个在被抽走灵气后,可都是被自己的人折腾成不毛之地的。”
因此不如趁着灵气还没被完全抽走,把有大威能的人一起杀了。
应遥不能言语,他看着柯礼平板惨白的脸,接着眼前光华一闪,浮现出六道各不相同的剑意。
应遥最开始见到柯礼时在他身周感受到的那道味儿还挺刚直的剑意悬在正中央,他举起剑向柯礼示意了一下,抽出救俗剑碰了一下那道剑意。
剑上有百折不挠之刚直,但分不清是为了长治道的立太平,还是为了入世道的救时厉俗,或者是为了风流道的好这好那,救俗剑“哇”的一声,回过头疯狂戳应遥:“看看人家的剑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灯盏
应遥比自己的剑理智多了,哪怕确实没分辨出来这剑意究竟原出何处,也只是微微皱着眉,没有像它一般惊奇得大呼小叫。
柯礼显然听到了救俗剑的声音,但应遥完全没办法从他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分辨出任何表情,不过他听见了另一把剑的声音。
“真热闹啊,”剑感慨地说,“我也有好久没听见过另一人的声音了。”
柯礼回应了自己的剑什么应遥不得而知,他收回心神抬起剑尖点向下一个悬在空中的剑意,然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剑意仍旧无法分辨具体是哪一种道,但显得快活自在,感受起来像是山谷中的风或者天上的游云,来去聚散无拘束,叫人乐而忘忧。
而下一道剑意又像一望无垠的海面,雄浑壮阔,有暗含天地之伟力,应遥认认真真地感受了一回儿,不知为何居然觉得其中有点儿无情道的冰冷和置身事外。
他压下心头疑虑,把剩下的三道剑意依次触碰了一遍,这回感受到的仍旧是混杂了多重道的剑意,虽然各有不同与精妙,但救俗剑仍是陷入了茫然,顾不上发出惊叹。
“上古修士以人修道,而非以道修人,”应遥和自己的剑解释说,“拿今法的道去分类,自然分辨不出来。”
救俗剑看起来羡慕极了 :“都好棒啊。要是今法也这样,我是不是就不用在剑池里待那么久,早有人把我拿出去了?”
应遥面无表情地把它塞回了剑鞘。
“不过以人修道极易走偏,修行时必须有师长在旁守护,那时修士也少,虽然耗费人力,也勉强够用。但后来修士日增,总有得不到师长看护的,只好走前人走过的老路。”他又补充道,“后来有位修士把这些道的名字总结起来收录玉简,其余人便仿照他将自己的修炼心得写下来,最后就成了今日看到的诸多心法。”
救俗剑缩在剑鞘里,偶尔还咂一下嘴,似在回味柯礼的剑意,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自家剑修的解释,过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表示吃撑了的剑鸣,剑灵从剑身上回到了应遥的识海。
“这不是退步吗?”它和应遥念叨,“自己的路不走,非走别人的。”
应遥看着柯礼把剑意收回去,耸了一下肩,回答救俗剑说:“因为别人的路好走。”
柯礼转过身把手里的灯盏放在了一个被黑布蒙住的箱子上,应遥敏锐地感觉到灯盏放上去时箱子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似乎里面有个什么东西撞了箱子,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原本我该在引起大道之争后就离开此界,免得过些年月灵气不足带不走序岁,未曾想大道不让我走,我想了一下,约是它也有求生之志,毁传承一线生机,留传承也一线生机,对我没什么区别。”柯礼说,“剑意你看了,也该知道我没有什么算计,你该给我个回答了吧。”
尽管应遥已经被他的剑意说服了,但他还是为这个选择而迟疑:“前辈确实有大魄力,可惜我没有前辈的胆量,不敢替世人做选择。”过了一会儿他垂眸轻声说,“前辈有大神通,不如问问世人。”
柯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会有干脆断绝传承的回答?”
“但我还是觉得应该问问,”应遥诚恳地说,“至少不会在一无所知时沉默地死。”
应遥已经做出了选择,但他还想为自己、为入世剑宗争取一点儿优势,免得来日事态为何如此的缘由不慎从他嘴里泄露出去引发混乱,毕竟此时混乱,各宗门大能修士尚在,局势还能控制得住。
柯礼知道应遥的心思,他稍微摊了一下手,对应遥说:“我明白,但我做不到。”
他把手背在身后缓缓向偏殿外走去,应遥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然而脚刚抬起来就感觉到柯礼身上传来了一股极冰的气息,像针一样抵在他的喉咙上,怎么避也避不开,不得不停下动作看着他一个人走出去关上了殿门。
“灯盏留给你,上面有打开这个殿的箱子的法门,”柯礼的声音在门关上后悠悠地传过来,“提醒你一句,飞升的修士归根到底还是修士,没有人能为所欲为。”
半刻后抵在应遥脖子上的剑意才消失,应遥一口气屏了良久,这才“呼”的一声放出去,微微低下头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捞起毫无反应的救俗剑,抽出一截拍了拍它的剑身。
“醒醒!”应遥拿出一瓶封存好的麻椒油威胁它说,“你就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剑意?”
救俗剑又打了个饱嗝,然后看到了应遥手里的瓶子。
“冷静我的遥!”它惊恐道,“我最喜欢你了!”
应遥对自己突然殷勤的剑“哼”了一声,走到门前举手敲了敲,又用力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倒是一股反震之力从上面传来,疼得应遥龇牙咧嘴地甩了好一阵手臂。
救俗剑停下了它话痨一样的剖白,和应遥一起对着这个门发愁,过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剑鸣,恍然道:“试试那个灯?说不定上面也有开门的办法。”
应遥放下还有点儿酸麻的手臂,无奈地摸了下自己可能已经有点儿傻掉了的剑,思索道:“他说的是打开箱子……但他不可能把我关在这里太久,箱子里有什么?”
他缓了一会儿,等到手指屈伸毫无滞涩了才转身从门前走回拿起灯盏,提在手里细细地打量了片刻。
这片刻里原来放灯的箱子又被撞击了两次,应遥探手在救俗剑剑刃上蹭了一下划破指尖,掀开灯罩把一小串血滴进了灯油里。
数息后灯火的颜色由不太刺目的冷淡的惨白转成了看着就充满温暖的淡黄,灯光笼罩的范围渐渐收拢,最后像线一样指向应遥的眉心,这种感觉有些类似于醍醐灌顶,并不太好受。
应遥握着灯杆的手微微攥紧,接着感觉手心出了汗,有些抓不住灯盏,只好撑着一边的箱子缓缓坐下去,把灯盏放在膝盖上。
他手心上有汗,蒙在箱子上的黑布有些粘手,跟着他的动作从箱子上滑下来一块,露出了黑布下的一角,于是里面的撞击声更加剧烈了。
应遥冷静地撩起黑布擦了擦手,顺手把它揭了下来,此时灯盏内的法门尽数印进他的识海,灯光再次缓缓扩散开,箱子里发出了一个有点儿惊异的声音,仿佛从箱子盖上摔倒了地上,撞击的动作停了下来。
应遥这才看清那不是个箱子,而是一个上下封死的笼子,面向他这一侧的是一排拇指粗细的栅栏,能看见里面的情形,他和笼子里一张挂满尘土的脸对视片刻,茫然道:“何湖?”
何湖目光呆滞地对他眨了一下眼,应遥看见他的嘴唇开合,但没能听到声音,赶忙在还浮在识海里的众多法门里搜寻了一番,催动法诀打开笼子,又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何湖有点儿狼狈地从笼子里滚出来,他如今看起来也修为有成,已经有了化神修为,不知道是在被抓紧笼子里时弄的,还是在刚刚撞笼子时弄的,身上满是尘土,显得整个人灰扑扑的,见应遥也满是惊异,不由叫道:“阿遥怎么也在这里?”
应遥比他更惊诧,他从地上站起来,后退一步弯腰扶起何湖,半晌才道:“我从秘境过来的……你不是在无亮城闭关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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