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这是出来了?”救俗剑开心地问,“这鱼,哦不,这鸟好大个,能吃好几十年呢,就是一锅炖不下。”
应遥对自己的剑的雄心壮志保持了沉默,他用手敲了敲墙壁试图吸引卓远山的注意力,但法修还没从头晕中缓过神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应遥只好放弃和他交流一下看法的打算,转而和自己的剑交谈起来:“第一层考验在地面,第二层在地底,第三层就是在天空了?”他问,“我觉得一会儿你就要喝点什么东西的血了,你能别吐吗?”
救俗剑别的毛病没有,只是不像把杀生用的剑,对血的味道有点儿挑食,长得不好看的一律嫌弃,若是长得又丑又一身肥肉就更嫌弃了,如果再加上一身腥味儿简直能当场尖叫,因此应遥说完救俗剑相当娇气地对他哼了一声,拍着他的膝盖要他把剑鞘拿出来它要静一静。
大鹏向太阳的方向飞去,整个场景看起来大得可怕,说实话应遥现在也有一点儿分不清他是还在秘境里还是已经出来,不过片刻后夜幕用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降临,马上打消了他的念头。
这里的昼夜转换远比外界要快,应遥一个恍神间太阳就被换成了月亮,大鹏已经飞离了云端,此时向下看脚下全是白茫茫的云气,一点儿海面都看不见。
卓远山被急速下降的温度冻得回过神,飞快地散掉了身上的鳞片衣,挥手驱散避暑符篆的效果,飞快地换了一身绣文如同烈焰的法袍,担忧地和应遥一起望向大鹏飞去的方向。
大鹏并非一直在云中平稳地飞行,相反它似乎一直在向上飞行,很少有修士会飞到他们现在在的高度上,应遥只在最初几次练习御剑时胆大包天地向上飞了一段就被郑传骂了回去,卓远山一个法修更是从来没想过要尝试这样的高度,两人隔着墙壁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点儿胆战心惊。
“这是要去哪里?”卓远山低声说,“它一直向着高处飞,总不能是最后要飞到日月上吧。”
应遥伸手慢吞吞地在墙壁上写了三个字:“不一定。”
此时看起来还算安全,剑修写字时也没有之前那么紧迫潦草,他的字相当漂亮,起笔温和而收笔利落,看得出是剑修会写出的字体,卓远山皱了下眉毛,有点儿迟疑正确做法是不是现在带着应遥跳下去。
大鹏越飞越高,高得天空已经变了一个颜色,即使是再擅长飞行的修士在未飞升前恐怕也不会抵达这个高度,出于对未知领域的敬畏,大鹏背上的两个修士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点儿恐惧。
卓远山的鞭子又绕着水晶屋馋了三圈,法修本人则低着头在芥子戒里翻找合适的符篆,应遥抱着剑抬头看了一会儿发橘的天空,犹豫片刻,写道:“再等一会儿。”
卓远山抿着嘴点了下头,他现在感觉到天空像他扑面压来,几乎叫他窒息跪倒,这种与庞大到不可撼动的巨幕接近的事实叫他有些恍惚,就像看到了大道一样,升起畏惧,又被吸引着。
但是应遥似乎并没有他这样强烈的感受,卓远山不明白是因为他身在水晶屋中,还是因为剑修的道自始至终未曾动摇,他不动声色地咬着牙抵抗那股让自己胆战心惊的威势和应遥对视,而剑修眼里自始至终看不出任何动摇。
卓远山在向应遥妥协待在大鹏背上和被威势压迫得带着他从鹏背上跳下去之间反复犹豫,从理智上来讲应遥的判断才是对的,毕竟应遥已经带着他从空中落下过一次,秘境不应该在用相同的情境考验他们一遍,但他本能地想要远离大鹏带他接近的地方,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叫他浑身战栗。
应遥好像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他在墙壁上写:“你感受到什么了?”
他能看见卓远山显得苍白的脸色,起先应遥以为是温度转冷所致,毕竟水晶屋上也浮现出了一层冰霜,但出于对卓远山随身携带的法袍的珍贵程度的信任,他转而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
卓远山的感受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他在试图和应遥描述时甚至连额头上都涌出汗水,应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那种被大道冰冷的注视着的感觉,他同样感觉到了一些压力,但绝没有卓远山那般明显,剑修微微皱着眉注视着他,用眼神表示了他对跳下大鹏的拒绝。
没有人能判断出大鹏已经飞到了多高,卓远山没有把握从这样高的高度带着水晶屋安然落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犹豫,他的视线水晶屋里的应遥相交片刻,缓缓盘膝坐了下来。
兜头而来的天幕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他的肉体和元神,卓远山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骼被挤压和牙关打颤的格格声,而他的白狼元神焦躁地在识海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卧下一会儿伏低身子露出一口獠牙,最后被震慑住一样夹着尾巴僵直地露出了肚皮。
卓远山说不出话,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应遥的判断是错的,这让他几乎忍不住开口指责应遥,而当大鹏穿过最后一个云层飞向毫无遮掩的天幕时他连指责应遥的的心思也消失不见——
法修竭力抑制着自己不要两手空空地从大鹏上一跃而下,他紧紧闭着眼睛,牙关咬得自己满口血腥味,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宛如实质地挤压着他的心肺,卓远山像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动一样嘎吱作响,呼吸显得困难无比,片刻后细细的血丝从他耳朵里流了下来。
大鹏飞行的声音变成了潮湿的、黏腻的、夹杂着尖锐的撕扯动静的水声和风声的混合体,冷和哆嗦从卓远山的骨头缝里涌出来,要不是他的长鞭还绕在他的手腕上,他可能已经从大鹏背上滚了下去。
应遥还站在水晶屋的墙壁后,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卓远山难捱地蜷缩在离水晶屋不远的地方,不时毫无预兆地痉挛一下,然后开始抱着头向他蠕动过来。
他已经把自己的手掌掐得满是血痕,应遥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手撑着墙壁站起来,在上面留下一排淌血的手印,垂下眼睫无动于衷似的笑了一下。
第八十八章 气泡
剑修的相貌当然是极好的,但最诱人的反而是气质,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把锋锐但藏锋的宝剑,只有少数时候才锋芒毕露,露出一点儿见过血的冰冷气息。
卓远山头有点儿发晕,他攀附着水晶屋的墙壁,一边为接近的天幕颤抖,一遍隔着透明的阻膈描摹应遥的眉眼。
应遥唇角的弧度慢慢收了起来,重新变回了面无表情的剑修模样。
“这是你咎由自取,”他的口型说,“你得为你自己选择的道付出代价。”
卓远山的道数度改弦更张,如果他最后一次和应遥论道时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就又把自己的“非我”道从纯正的无情道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既不算无情也不算有情的一种道。
应遥在水晶屋中仍能感受到兜头而来的天幕的压迫感,但绝没有卓远山表现得这样让人战栗乃至畏惧的感觉,“入世”道剑修仔细想了想,只能把原因归结于自己和外界的法修所修之道不同。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卓远山的手指停留在应遥嘴唇上,他和水晶屋里面无表情的剑修对视着,强迫自己忽视他遣词里的讥讽,竭力从可怖的压迫感里冷静下来,判断出应遥说的没错。
他感受到的那些异常强大而冰冷、毫无感情且目空一切的气息确实来自他臆测中的“非我”道,若他还是那个追求大道不择手段的修士,感受到这样的气息早该喜出望外,再痛苦难忍都能咬着牙起身修炼,才不算浪费这样的机遇,但他现在偏偏正在一个怀疑的时候,道心有疏漏,险些被这机遇压垮。
应遥看他恍然,就把目光从卓远山身上收了回来,借着忍不住再次开始怀疑秘境主人的身份。
若说见到天幕之前秘境主人还有三分可能是上古飞升的大能所留,但见了这连让人感受到的道都能因人而异的天幕后,这三分可能也就不复存在,只剩此处秘境是已飞升修士为了他此时还不知道的理由从上界抛下这一个来处。
应遥望着渐渐接近的天幕陷入思索,水晶屋外的卓远山抬手抹了一把耳朵里冒出来的血迹,接着脱力地坐到大鹏背上。
他还是头晕目眩,明白是什么给了他如此巨大的压迫感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转,卓远山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碎过一回,只靠着一点儿黏性粘在一起,每一处都痛得叫人喘不上气。
新的疑问浮上他的心头:我为什么要修这样的道?看看阿遥,他就什么事都没有。
这个疑问一升起来几乎就占据了卓远山的全部思绪,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应遥,而剑修的眉毛微微皱着,却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卓远山看了他一会儿,有点涣散的意识叫他无法专注于思考现状,片刻后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过去。
他最开始见到应遥时他像柄被沾满沙尘,又充满细小伤痕的旧牛皮随便裹起来的利刃,形状虽然优美动人,但实在硬得叫人难以下嘴,若不是他从应以歌那知道把他擦拭干净、抛光打亮后大致是什么模样,他也不会特意留下剑修性命,把他算作自己的宝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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