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容易。邮递员带我转了大半个世界,两周前我才来到阿特洛波斯。小甜饼是个好人,她看我没什么钱,就介绍了个活儿给我——只要我做掉一个画家,就有十个金币可拿。于是我就来了。”
十个金币,乔想。
这听上去挺安妮的。很多年前乔也是这么入的行。不过他才不相信亚瑟会被十个金币骗到——就像他不会被亚瑟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骗到一样。乔不知道亚瑟用什么方法跟踪了邮递员,邮递员和他抱怨过,不过乔那时并不太在意。如果事情一定要按某个流程走的话,乔猜测,是亚瑟先跟踪了邮递员,来到阿特洛波斯后发现了安妮的存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安妮也是邮递员的常客——亚瑟监视起这个可怜的卖花姑娘,潜伏进她的生活,调查她的生意,窃听她所有的线路。如果有人告诉他亚瑟曾去安妮的花店里照顾过她的生意,乔一点也不会意外。
然后守株待兔,直到今天,乔打出来那个愚蠢的电话为止。
“我有一个问题。”乔说。
“当然,我的好奇宝宝。”
“你怎么知道我在墨勒忒而不是阿克索?”
“这个么,”亚瑟想了想,“大概因为我了解你,就像知道你不会在阿特洛波斯杀人一样,你也不会在想要住下来的地方打电话。”
“不,你才不知道。”
“好吧,你说的对。我只是知道让?阿夫斯这个混蛋住在墨勒忒而你又恰好想要和他同居而已。”
乔弯了弯嘴角。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亚瑟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怎么样?”
“为什么?”
“这里到处都是颜料的味道,令人发疯。”
“不要。这是我男朋友的家,我喜欢这里,自在极了。”乔转了转眼珠,问:“你还没有杀他,对吧。”
“谁?”
“我的男朋友,让?阿夫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
亚瑟冷笑一声,听上去有些可怕。“还没有,不过你猜怎么着,如果你三秒钟内不离开这张床,我保证那个画家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乔笑了起来,“可我喜欢这张床,”他说,“我喜欢这个屋子。它温暖,稳定,里面有另一个人的气味。如果我住的久,这里也会沾上我的味道。这让人感觉……”
他停顿片刻,“它属于我。”
有那么几分钟,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乔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几年前的布里亚特,狄俄涅的月光美得蛊惑人心。他在那里第一次对人表白心迹,可惜月光魔法没有奏效,结果不尽人意。而现在,乔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时的勇气。
他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波动。但紧接着亚瑟抬起了他的下巴,凶狠地吻了过来。
“再说一次。”他在他耳边细细亲吻,“说你要带我走。”
“然后……?”
“然后我就跟你走。”亚瑟直起身,回望着他。深蓝色的眼睛温柔得像黑夜里的大海。
“然后我就属于你。”
他们无法避免地又滚上了这张床。尽管亚瑟表明了不喜欢它,但这并没有妨碍他在床上的发挥。乔和亚瑟黏在一起,饥渴地和对方接吻,就像几百年没有过性生活那样。
“我快要……无法呼吸了。”乔在接吻的空档里,努力说道。
“听说短暂窒息会带来性高潮。”亚瑟喘息着,将身体压得更低——这让乔觉得自己的腿快要断了。“我们得试试。”他说,然后不管不顾地重新吻了上来,同时还不忘下面的抽插。
这不可能,乔在心里大喊。他本能地躲闪,却依旧没能逃离亚瑟地逼迫。窒息让他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乔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他觉得自己在疯狂挣扎——可实际上他只是搂住了亚瑟的背,在床单上无力地摩擦。
当高潮击中他时,乔感到一直紧绷的身体忽然瘫软了下来,精液无法控制地从阴茎里缓缓流出,巨大的欢愉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头晕目眩,失去所有力气,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亚瑟躺在他身边,拢着他。直到乔完全平静下来,他才语气微妙地说道:“谈谈感想?或者打个分什么的,我不介意。”
乔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亚瑟在说什么——这怪不得他,在久违的高潮之后,特别是体验了濒死的快感之后,谁又能立刻开动脑筋呢。
“我哭了。”他抬手擦了擦眼睛,感到脸上一片潮湿。
“从中途开始你就哭了。”亚瑟凑了过来,贴在他脸上一下又一下地亲他,他们鼻息交错。“你可真知道怎么让我更卖力气。”
乔和他交换了几个湿漉漉的吻,恢复了一些精神。
“我没有。我只是……”
他摸了摸亚瑟的脸,小声说道:“控制不住而已。”
亚瑟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想再来一次么?”他突然问道,并翻身压住了乔,“我想。”
“不,不。”乔推了他两下,没有将对方完全推开。“你得让我缓缓。”他闭着眼睛晕乎乎地说,“留些力气打扫房间。”
亚瑟愣了一下,但很快地——
“打扫房间”他说,声音里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觉得是的。”乔说,他迷恋地蹭了蹭亚瑟的脸。
“然后还要写张纸条。”
“纸条?”
“嗯。上面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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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阿夫斯的冬季画展一直展出到了四月,在卡拉培。
严格上来讲,它已经不能再称为冬季画展了。不过鉴于展出效果良好,每天来画廊里参观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一个电视台对其进行了报道:“雨中的提琴手——让?阿夫斯在而立之年过后艺术灵魂又有了新升华!”——所以延长几个月似乎也不会损失些什么。
托那个愚蠢报道的福,阿夫斯每天除了要应付比往常多一倍多画商之外,还要接待那些高高在上、平日绝不会在平民面前露面的贵族和议员,以及对艺术一无所知、却喜欢侃侃而谈的富豪们。
微笑、点头、握手,如果对方是女士,还要加一个不越矩的亲吻。阿夫斯端着香槟,站在画廊里与不认识的人装出熟悉的样子,侃侃而谈。有一次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议员对他说:“你瞧,我一见到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真是件怪事,对吧?可你猜怎么着,我们竟然都是A字母开头的人,多么神奇的巧合!”
“A字母?”
“没错,我是阿贝特?奥汀森。你好啊同胞。”
阿夫斯心情微妙地与对方握了手,对于突然多出来的兄弟实在不知道做何表情才好。
不管阿夫斯高兴与否,毫无疑问他的画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几幅拿去拍卖的画甚至超过了九位数。阿夫斯不认为那些画值得那么多钱,但他也没有高尚到去阻止金币源源不断地滚进自己的口袋。
年初的时候,阿夫斯返回过一次墨勒忒。屋子跟他离开时几乎一摸一样。唯一缺少的是那个长相漂亮的青年。阿夫斯在他的床头上找到一张纸条——不如说它明晃晃地摆在那里,让他无视都难——上面写着:再见,我的爱人。
阿夫斯有一瞬间茫然,但紧接着他意识到这是个分手宣言。阿夫斯知道他和青年不会长久,对方出现得太浪漫,与其说爱,不如说阿夫斯对他感到着迷,年轻漂亮的身体,漫不经心的口吻,以及举手投足间优雅的懒散,都使阿夫斯沉迷其中。他以为他们会再有一段时间,一年或者两年,等到对方变得俗不可耐——所有人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他们会开始争吵,感到厌烦,然后分手。
阿夫斯以为会是这样。
但事实上没有。
就像突然到来时一样,对方又突然消失了——而这,带给阿夫斯的疼痛远比他预想的要多。他仿佛回到了十六岁,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初恋。他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连续一个月关在屋子里疯狂作画,与世隔绝,尽情挥泄心中的苦闷。他失去了灵感之源,但同时在他心中也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份痛苦将指引他迈向更大的成功。
四月初,在经纪人不间断的催促之下,阿夫斯终于从他的创作中清醒过来。他返回卡拉培,赶上了画展的闭幕式。卡罗莱纳茉莉开满卡拉培的街道,整座城市都被包裹在独特的香气里。阿夫斯没有花粉过敏症,但最近他情绪化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像大多数人一样,阿夫斯选择戴上了口罩。
“这花粉令人痛不欲生。”
他指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对一个画商说道。
下午五点,画廊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等到第二天,会有人将这些挂在墙上的画取下来,打包,邮寄给付了钱的新主人。不过今晚在画廊还有一个小小的庆祝酒会,虽然阿夫斯的经纪人告诉他请的都是圈子里的朋友,但实际上没几位是阿夫斯面熟的客人。
阿夫斯喝了几杯酒——他本不想喝的,但今晚他是主角,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个人都要过来与他寒暄两句。阿夫斯感到醉意上涌,璀璨的灯光下人声鼎沸,人们在大声讨论着画展、股价、议会、能源价格、南北城邦战争等等等等。阿夫斯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道透明的墙,将自己与热闹的人群分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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