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象。
范七娘哽咽道:“瑜娘告诉奴家,只要沿着陵江,往北一直跑,追到这座楼船,求得大人的庇护,便安全了……”
拭着眼泪,慎重而恭谨地给少年行礼:“奴家心知不该说,可还是想求大人出手,救一救瑜娘。”
傅藏舟摇摇头,在误解其意思的女鬼绝望的眼神中,问出声:“河伯老巢在哪里?”
范七娘惊喜:“大人这是答应去救瑜娘了?”
“瑜娘与我也算相识一场。”
这只是原因其一;
当事者哪怕换成一个不认识的,虽然系统没发布任务,人哀求到自己跟前,既有能力,不出手相救,如何担得起鬼王的名头?
“事不宜迟。”语速略快,“还望快快告知,河伯老巢怎么去。”
范七娘也不含糊:“就在鸣凤峡。”
细致地描述了一下鸣凤峡的地理特征。
“水府在双峰正中央,”她提醒,“今夜便是‘赏风会’,正是在河伯处办起。大人请当心,五通鬼可能趁着天未明,提早赶到地方。”
傅藏舟说了声“多谢”,侧头跟宿桢嘱咐了几句,主要是拜托对方代他安置一下范七娘。
想到这女鬼好不容易逃离魔爪,惊魂未定,且魂魄有些不太稳……强求她跟着一起去救人,不过是平白多一个拖累。
宿桢语气平静:“小舟专心对付妖鬼即可,”微顿,补充了句,“一切小心。再前方十里,便是莱州城,吾让水手靠岸停船。”
傅藏舟心里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
桢哥的行程再一次因他而耽搁,照这个情势,不知何月何日才能抵达京城。
瑜娘情况危急,此刻不是废话的时候,便对男人点了下头,一个闪身,人就消失没了影。
早前船行经过鸣凤峡,正好听了宿桢的介绍,哪怕没有范七娘指路,找到地方还是挺容易的。
幸好学会浮空,比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飞行,速度到底比化雾时飘着跑快多了。
更庆幸的是,鸣凤峡离莱州不算太远,差不多位处在乘州与莱州的中间。
全力以赴的话,用不了一个小时。
就是消耗太大了。
忍痛买上一颗蓝药,含在嘴里,万一气力不足,也能以最快速度弥补损耗。
可以预见,等会与河伯,甚至不巧碰到五通鬼,必有一场恶战,须得保持好状态。
——如河伯这等妖鬼,实力不可小觑。
叮咚一声,是新的支线任务。
傅藏舟随意瞄了眼,凝重的心情不由得以舒缓。
系统这尿性,总爱先坑他一把,再贴心一回……
算是送上门的冥币与素质点?
支线任务没详情说明;
基本可以肯定,跟河伯或五通鬼有关。
想必,只要搞定那群作恶多端的家伙,任务便完成了……
唔,心态端正好,不能掉以轻心。
万一遇到什么意外状况,那可就是……
乌鸦嘴。
傅藏舟忍不住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面无表情,望着眼前混乱的场面。
河伯老巢毁了个七七八八,在他到达前。
几个妖鬼缠斗在一起。
准确的说,一群五通鬼围攻着一个……
少年鬼王眸中流转血色,端详了许久,再三确定了一件事——
跟五通鬼打斗的那位,居然是化灵的兵器?!
或者说,兵器之灵?
十分意外。
尽管遇到过好几个“灵”了。
人造的柳灵,因缘巧合差点成了树灵的槐鬼,甚至有灵气显化的精灵……
但兵器之灵,准确地说,器灵这一存在,罕见程度比之精灵不遑多让。
跟草木、禽兽不一样,器物多是死的。
草木无命却常有性,禽兽有命只是无慧,它们汲取日月精华,或沐足天地之气,生出灵智也算寻常。
器者,凡人用凡物所造;
哪怕原材料诸如木啊石的,本身有一丝灵性,被胡乱一番打磨,受足了尘世污浊,十之八.九也会被磨灭灵性的。
传说器灵啊兵灵,那也得是修行之人用繁复的手段,刻意蕴养,才有可能让一件器物、一个兵器生出灵性、开启灵智。
所以,傅藏舟怎么可能不惊讶,在这儿看到一个兵器之灵?
他看到对方,与妖鬼们打斗时用的是长.枪……
那长.枪灵性十足,定然是其本体。
耐人寻味。
看得出来那长.枪,绝不是由什么天材地宝炼制成的。
就是凡人眼里一柄牛筋木制成的好枪。
傅藏舟觉得有意思的在于,这柄枪血气重、煞气强,必然经历过无数厮杀。
按常理说,这样的兵器纵然生出灵智,往往因其血煞太强,不但成不了“灵”,反而容易化身成比河伯之流更性恶、更可怕的“恶煞”。
眼前这枪灵,不管其周身萦绕着多么浓烈的血气煞气,它确确实实是一个“灵”。
天道钟爱的“灵”。
这柄枪,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会出现在河伯老巢,跟五通鬼打起来了?
脑中有灵光闪过,来不及捕捉,便听到一道耳熟的女声呼着“小心右边”。
傅藏舟闻声看过去——
是瑜娘!
看起来气色不错,面容红润不像个死鬼,就是衣服破破烂烂的,好像是被人撕扯碎的。
“郎……大人?”
瑜娘惊讶地看着少年,当即毫不犹豫,飘到这头:“你、您怎么在这儿?”
“我答应范七娘来救你。”顿了顿,傅藏舟隐约有些歉意,“好像来迟了……”
瑜娘闻言笑开了:“不迟,是有人来得更早。”
傅藏舟将目光投向酣战的枪灵:“你认识的?”
女鬼摇头:“那倒不是,不过他跟大人一样是打抱不平、惩奸除恶的义士。”
某少年鬼王被夸得汗颜。
瑜娘还在说。
说,她跟河伯纠缠了好一番,差点能逃脱了,给这些堵上门的五通鬼发现了。
她一个弱女子,对上这些凶神恶煞的妖鬼,当然讨不了好的……危急关头,一柄长.枪如惊电袭来,直接将其中一鬼物,刺穿了头颅,当场死透。
傅藏舟听罢,轻舒了口气。
这么说,瑜娘没遭什么罪了,虽然衣衫褴褛的……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所谓的河伯在哪?”
尽管没见过河伯,但河伯乃水中怪,周身散发着水汽;
跟枪灵缠斗的,明显是一群山魈。
瑜娘一脸痛快,语气得意:“奴家阉了他,然后吃掉了。”
傅藏舟:“……”
这么凶残啊姑娘!
不对,她是个新死鬼,鬼力也不强……
定睛细看,果然对方的气息,与昨儿傍晚时不太一样了。
或许因为之前的交集,瑜娘对少年鬼王格外坦诚。
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有些从范七娘那听到过了便不必赘述。
她死后成了鬼,立刻想到范七娘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又打听到河伯的厉害,不免担忧起来。
可她一没门路二无实力,想找河伯也无处下手。
于是就勾搭上了陵江里的一只水猴子。
傅藏舟恍悟。
就说嘛,这姑娘才死,尸体都没凉,不至于饥渴到这个地步的。
心里不由对对方多了些钦佩。
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出这样的牺牲,哪怕是为了救自己的恩人。
就是恩将仇报的也没少见。
何况,连恩人范七娘自己也记不得什么时候施恩的。
更甚者,瑜娘之前就是为了帮恩人而死的。
感慨不到三秒,便听到了神转折——
“那死鬼,”说的是河伯,“强要奴家,奴家抵抗不得,只好从了。”
傅藏舟:“……”
瑜娘一边痛恨,一边……略有可惜?
说,河伯那活儿真是她遇过的男人里,最棒的一个了;
可是她平生最厌恶强迫女人的混蛋。
所以缠着河伯来了好几次。
尽兴之后,待对方精神松弛,趁机一口咬上了其喉咙。
瑜娘看着有些爽快,又有些担心的样子:“他当时掐住了奴家,奴家吓得狠了,便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知怎么就吃掉了他。”略是惴惴,看向少年,“大人,奴家是不是……不正常?”
傅藏舟心情复杂到极点。
一边怜惜,一个弱女子遭遇这等恶事,实在凄惨;
一边又……难免觉得一言难尽。
敛起满腹的纠结,轻声回答女鬼的问题,略带着一丝安抚:“鬼类互相吞噬,不算罕见。”
瑜娘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转而有些兴奋,“奴家如今力气增长了许多,若再遇到这样的恶人恶事……”
“瑜娘。”出于好心,少年鬼王提醒,“吞噬他人之力,实乃小道,长此以往,难免会偏移心性。若想久存于世,不被上天抹灭,最好不要轻易吞吃有灵智的生物。”
女鬼呵呵笑了:“大人且安心,奴家不会乱吃好人的。”
对这一点,傅藏舟倒没有怀疑。
不提那方面的癖好,瑜娘其人品格没的说,从她不顾生死安危,屡次三番救助范七娘,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