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大人神奇地听懂了聂官家后半句含糊不明的解释——
歉礼……
“歉”的是“上辈子”吧?
然而“上辈子”那种情况,哪里值得如此郑重其事道歉?站在桢哥至亲的立场,看不顺眼自己这个蛊惑男人人心的“祸害”不要太正常了好吗!
何况,聂官家再如何不喜“自己”,作为一国天子,他从没用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自己”主动离开桢哥。
甚至,他是“穿越回去”,以旁观者的身份,才能发现很多事实真相;
“前世”的自己没跟聂官家有过几次交集,对聂官家与桢哥私下“交锋”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念头百转千回,傅藏舟微摇头,厚颜无耻而大言不惭,回:“一家兄弟,何必见外?”
严格说来,官家也算他与桢哥的“媒人”;
“前世”自己与桢哥从没坦承过彼此的心意,他“恒王妃”的身份还是官家亲口封的。
聂官家似有微怔,少刻缓缓出声:“如此还不改口唤‘大哥’?”
鬼王大人也不矫情,当即唤着:“见过长兄。”
聂官家面色隐约舒缓,给了随侍左右的宫公一个眼神。
平安当即上前,提溜着一个精致的中号木箱:“这是老爷着匠人,专门为郎君您做的……赏玩之物。”
以傅藏舟的眼力,不必打开箱子,扫一眼便里头的物什。
不由得囧了囧。
合着官家把他当成小娃娃了?
成套的玩具。
忽而想到之前桢哥给他的那些小玩意,记得也是官家让人订做的……好吧,单看年龄,官家足以当他爸了,把他看成小孩子也能理解。
礼轻情意重嘛,就别计较到底送的是甚么。
便是道了一声谢,接过木箱。
聂官家显然很满意,语气更是和缓,问的问题却是莫名:“近来身体如何?一餐能食几碗饭?”
傅藏舟却领悟到了,掩藏在这奇怪的问题之下是官家的隐忧——
担心自己跟“上辈子”一样生病,乃至“病发而亡”?
当即回道:“桢哥定期有让丹婴诊平安脉,丹婴说我身体健壮如牛……现在一顿能吃两三碗饭。”
还是往少了里说的,若让他敞开吃,一顿几桌子饭菜也是不够塞牙缝的。
当然了他知道官家真正在意的,并非是他的饭量有多少……就没必要太实诚啦,吓到了官家可不好。
聂官家闻言似乎放心了些,又说了一会儿话;
听着对方谈及冠礼的注意事项,傅藏舟三不五时点头附和,心情几许奇妙……
面对聂官家,倒真有种大家长的感觉。
与大家长相处,难免生疏而拘谨,有些手足无措,但也能感觉得出在大家长威严的表象下,对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关怀。
等到聂官家离去,鬼王大人对着案上几本书,陷入沉思。
平安宫公莫名送他农书,是几个意思?
自己又不是庄稼汉,要农书作啥用?
话说回来,他们离京得有四个月了,家里的黑稗与青曹是不该收获了?
关键是玉犀豚……还活着吧?
下一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目光飘向神神秘秘,面部肌肉微微僵硬而些许扭曲,让人以为是不是得了便秘的跟随者。
殷修竹这是……
万幸不知某鬼王心里的形容,否则这位女鬼大概没那个好心情,迫不及待跑来与之分享喜讯……什么“便秘”,她是太惊喜了,强抑着激动的心情好吗!
“成功了!”她刻意压着嗓门,免得自己兴奋过头了,“没想到羽毛比鸟骨更值钱,不但坑了对方的整套功法,还得到了很多了不得的宝贝。”
说着拿出一大堆从高武位面换来的东西。
天材地宝不必赘言,少许一些被封禁的法器法衣,尤其……
鬼王大人顿时顾不得跟随者便秘与否了,黑幽幽一双大眼睛瞬时迸发出光芒:“都是好东西,怎么换到的?”
尤其那大大小小的一大堆,或者锦袋,或是做成护腕、手镯、配饰等形态的储物器具……看得人惊呆了有没有!
尽管如今他能撕裂些许空间,不过那样的空间不太稳固,没办法像系统给的“背包”一样放东西;
当然也不是放不了东西……如果不怕东西被不稳定的空间“吞掉”的话。
然而跟随者的回答,让某土包子鬼王久久不能言:“那位大罗金仙表示……”顿了顿,故作轻描淡写,道,“这等低级的储具,根本不值一提,权当添头白送咱们了。”
何等的阔气!何等的壕爽!
是良久的沉默。
傅藏舟缓了缓心绪,问:“为什么鸟羽卖得这么贵?”
殷修竹顿了顿,语气是些许微妙:“我也是好奇,就忍不住试探了下……对方对此没有避讳,道鸑鷟一族头可抛、血可流,唯有羽毛万分珍视,爱美如命。”
对活着的鸑鷟,羽毛与美貌关联密切,谁敢动一根,不啻于让凡人虎口拔牙;
至于死去的鸑鷟遗骸难存,便是发现了遗骸,鸑鷟死前的一瞬,魂火会燃烧全身,羽毛与血肉化为灰烬。
所以说鸑鷟的遗骨或有可能得到,但想搞到鸑鷟的羽毛……对不起,做梦想想就好。
“这样吗……”
鬼王大人语气喃喃,半晌,清了清嗓子问:“可知鸑鷟的羽毛哪个部位的值钱?”
殷修竹显然做足了功课,毫无迟疑给出精确回答:“头冠周边的翎羽,以及翅羽与尾羽,最为珍贵。”
“如此,”轻咳了咳,含糊说一句,“你且等我一刻钟。”
一刻钟后。
傅藏舟拿出三五根长羽,送给跟随者:“这些给你,多换一些助桢哥修炼的好东西。”
女鬼兴奋不已,那态势恨不得把鸟羽一下子抢夺抱在怀里,嘴上有些好奇:“大人哪里得来的这么多鸑鷟羽毛?”
傅藏舟真正的原形,知晓情况的也只有宿桢。
鬼王大人一脸高深莫测:“偶有奇遇,就这么几根了,你好好想想,怎么卖出最好的价格。”
殷修竹闻言,恢复些许冷静,道:“物以稀为贵,我得吊一吊那位大罗金仙的胃口,总不好让人以为这些羽毛来得太过轻易。”
生意经什么的,傅藏舟不懂,也懒得干涉跟随者的行为。
只是在听到对方说,这些鸟羽得来不易……
心情很是诡异。
本来打算撸个百十来根的毛毛……
咳,翎羽,也好发一笔横财;
哪料,待他变回原形,才发现了一些不可说的秘密。
比如他给殷修竹的,全是头冠边边的翎毛,没想到拔一根,人形早已不会落发的他,头发就少那么一簇簇……为免出现“秃然”的惊喜,不敢拔太多。
想来鸑鷟一族哪里是爱美,任谁也不想当个秃子吧?
至于说翅羽尾羽……
翅羽关系着飞行的速度与平衡,动脑子想一想就知不能轻易拔的;
而尾羽,嗯,这么说吧,羽毛在变人形时,会变幻缩小成身体的毛发;尾羽所变的,是人体最私密部分的毛毛……咳,再怎么财迷,卖尾羽什么的可谓不要脸。
脑回路清奇的鬼王大人,突兀想到自己化为原形,身后拖着那长长的尾羽……简直羞耻。
打住!
再联想下去,往后都不想变回原形飞来飞去了。
嘱咐着跟随者:“除给桢哥的东西,你打探一下对方有没有得用的武器,除长风外,大家皆缺了趁手的兵器。”
之前换来的那些法器虽珍贵至极,可以大家的实力,怕便是认主了也没法驱使;
“没有也不要紧,”这是殷修竹的想法,“大不了大人回头卖给幽冥百货,再用赚得的冥币,从幽冥百货买一些大家适用的法器。”
傅藏舟扶额,是哦,差点忽略了系统有回购功能。
“行,你自己拿主意。”他这个外行就别瞎指挥内行,等着数小钱钱就好了。
临分开,轻拍额头,陡地想起一件事:“乳牙呢?行情如何?”
女鬼可疑地沉默了一下下。
傅藏舟见状,眯起眼:“可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
“没。”殷修竹眼神微微飘忽,“因为羽毛足够值钱,乳牙我一时没急着卖出去……不知怎么让恒王殿下得了消息,他将大人的乳齿要走了。”
傅藏舟听罢,对桢哥的行为没什么不满,就是……
他狐疑地瞅着女鬼,仅仅是拿走乳牙罢了,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姑娘为何一副难以启齿、还微微有些小心虚的样子?
女鬼强作镇定:“大人若无吩咐,属下这就先退下了。”
“等等,你在隐瞒什么?”
殷修竹一脸正直而无辜:“不知大人所指何事?属下是大人的跟随者,万万不敢有二心的。”
“并非说你有二心……”鬼王大人话语打住,摇头,“算了,你先忙你的吧。”
会让这姑娘面对自己心虚,还费尽心力隐瞒的事……
傅藏舟微闭着眼,周身散逸着无形无态的点点轻雾,雾气太薄了,肉眼基本察觉不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