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杜宁启刚要开口，便听见敲门声响起。钟子阳站在门外，诧异道：“原来你也在这儿啊。”他走进房间，把地上几块塑料碎片收起来扔进垃圾桶里，顺势蹲到杜宁启身旁小声道，“你是不是又和亚伦吵架啦？”
杜宁启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上来的时候碰见他了，”钟子阳撇了撇嘴，“看上去脸色挺差的。”
杜宁启轻轻抿唇，把手中的纸团随手扔入垃圾桶，飞快站起身来：“子阳，我出去一下。”
“哦。”钟子阳目送他风风火火地离开，满脸不解，“他怎么这么急？”
“急着哄人呗。”陆想伸了个懒腰，“你不去收拾行李，来找我做什么？”
“哦对，”钟子阳总算想起自己的目的，“你打算回家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家离我们的目的地不远的话，我们可以顺路把你送过去。”
陆想闻言一怔，刚才还口齿伶俐的她，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虽然猜到这群人要出城，可F区那么危险，她从没想过，他们会提出送自己回家。毕竟“回家”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太奢侈了。
陆想沉默片刻：“好。”
钟子阳早有预料，将准备好的F区地图打开：“地址？”
陆想看了一会儿，指尖颤抖着落在其中一处。钟子阳拿起地图对照一看，恰好就在他们必经路线的附近，他在地图上标了个记号：“到这儿就行？”
“到这儿就行，剩下的不远，我可以……我可以走回去。”陆想垂着眼眸，绞紧双手，缓声道，“谢谢。”
“不客气，反正顺路，举手之劳而已。”钟子阳收起地图，“我先回去啦，你也赶紧收拾行李吧，我们今天最好赶在天黑之前，穿过城外十里。”
“在到家之前，我可以给你们当向导。”
“真的？！”
“当然，你们救了我一命，应该的。”陆想笑了笑，安慰道，“其实城外十里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不是雾天，很快就过去了。”
钟子阳一听，连忙往窗外看了一眼，心头大石落下大半，笑道：“那就好啦，今天肯定是个大晴天。”
钟子阳说的时候自信满满，从没想过，自己是个乌鸦嘴的体质。
厚重的城门在悬浮车后方缓缓关上，而它的前方则是浓雾弥漫，入眼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五米。他们驶出不到五分钟，连城门也变得朦胧起来，最后被白雾所掩盖。
钟子阳皱着脸，看向陆想：“陆向导，假如是雾天该怎么办？”
陆想盯着手里的地图，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那就没有什么城外十里了。”
“雾天的F区，无论哪里，都是危险区。”
第三十一章
他们走了四天，白雾仍然没有消散的迹象。
钟子阳放下平板，扭头望向车窗外，举目所见均是一片浓雾，目光往下，附近地面上不出意料的都是些废铁塑料和碎石瓦砾。一个形状奇特的小山堆轮廓隐约显现，自浓雾中穿梭而来，直到接近窗前，才能看清山堆上数以百计的机器残骸，悉数焦黑蒙尘。这种小山堆每隔一段路便会出现一个，钟子阳初见时还觉得惊讶，如今已经习以为常，它们在白天的朦胧之中还有几分苍凉的氛围，可到了夜晚，便会显得格外诡异。
F区处处充满神秘感，未知才令人心生不安，钟子阳最担心的莫过于浓雾以后隐藏的危险。然而，这四天以来，他们没有见到任何人影，甚至没听到一丁点声音，寂静得犹如死城。
钟子阳点开手环，信号依旧不太稳定，在一格到三格之间反复横跳。缩小版的萧乐板着一张脸，靠在屏幕一侧闭目养神，和钟子阳身旁的本尊简直一模一样。萧乐昨晚负责守夜，如今在沙发上睡得正熟，钟子阳把他身上的毯子拉高了些，扭头往对面一看，杜宁启正靠在亚伦肩上，不知何时也睡着了，两个人分明散发着请勿打扰的气息。只有陆想一人，独自坐在角落里，正在拿着平板发呆。
钟子阳悄悄地给对面那两人拍了张照片，起身到冰箱里拿出两根营养剂，走到陆想身旁坐下，把其中一根递给她。后者从平板中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接过：“到饭点了？”
“没，下午茶。”
营养剂看着像米糊，其实味道不错，而且方便，是他们这几天首选的食物。钟子阳本来就准备了不少，加上亚伦带来的那部分，绝对足够五个人撑上一周，多的还能当零食吃。
钟子阳拆开自己那根，吃进嘴里才发现是橘子味的，不由得露出几分嫌弃。他随便吃了两口，便叼着营养剂，拿过一旁的平板仔细端详。
尼娅的卫星地图仍在工作，可是因为信号不稳，画面偶有卡顿，红点也会时而闪烁，之前严重时甚至卡着一动不动，只能靠陆想为他们指路。陆想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向导，虽然在大雾的干扰下出了点小错，但大致方向都是对的，四天下来，他们已经走了大半路程，陆想所指的地点已经近在咫尺。
“估计还有半天左右就能到了。”钟子阳算了算时间，“到时候应该是晚上，要不你过一晚再走……陆想？”
陆想正沉默地吃着营养剂，被叫到名字才猛地回神：“啊？”
“晚上太危险，我们可以在那里停一宿，明天一早你再出发，怎么样？”
“哦……好啊，我没问题。”
陆想点点头，像往常一般朝他笑了笑，钟子阳却总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上来。他权当是自己过度紧张的原因，轻轻抿唇，低头望向地图。
屏幕上有一个正在移动的红点，代表的是他们的悬浮车，四周环绕着一些不规则的图形，用来表示废墟或者障碍物。刚才钟子阳乍一眼看上去，才忽然发现，比起刚出城那两天，附近的废墟数量似乎不减反增，杂乱无章地聚集在同一片空地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片杳无人烟的区域，与之前马斯特所说的状况差别颇大。
钟子阳说不清这究竟是好是坏，心底有些忐忑，指着那些图形问道：“陆想，这些废墟里面都是些什么？”
陆想瞥了一眼：“没什么，就是倒塌的屋子之类的，不过……”
钟子阳刚下去一点的小心脏立马又吊了起来，可他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下文：“不过？”
陆想拧紧眉头，苦思冥想半晌：“我忘了。”
钟子阳：“……”
“对不起对不起，”陆想连声道歉，看样子不像故意开玩笑，“呃……等我一下，我再想想。”
钟子阳见状，便道：“没事啦，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想不起来也无所……”
陆想想告诉他这件事挺重要的，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分毫线索，记忆仿佛被人凭空删除了一般。良久过去，她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发前一晚我想起来过，本来打算第二天早上告诉你们，结果忘了，抱歉。”
虽然钟子阳也很好奇，但总不能强迫人家继续回忆，便笑着耸了耸肩：“没关系啦，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横竖还有三天就能解脱。倒是你，可千万别把回家的路也给一并忘了啊。”
“当然……”陆想有一瞬的犹豫，语气随即变得肯定起来，“当然记得。”
钟子阳看了她一眼，将平板递过去，半开玩笑地道：“你还是赶紧复习复习吧。”
“放心吧，我真的记得。”陆想想把平板推回去，无意间按开了锁屏，蓦然发现原本好好的地图竟被一个巨大的红叉所取代，脸色霎时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钟子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心下一惊，转身快步走向驾驶室：“尼娅，地图怎么了？”
“信号消失，无法继续传输图像。”
“备用线路呢？”
“也不行。”尼娅道，“子阳，建议尽快改成手动驾驶，修正路线。”
他连正确路线都不知道，还让他修正路线。钟子阳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眼前的白雾，觉得自己头都大了：“等等等等，我看一下！”
车内众人被动静吵醒，纷纷往这头望来。萧乐揉了把脸，起身走到驾驶室门口：“阳阳，怎么了？”
“没信号，地图用不了。”
钟子阳点开手环，只剩下自己和萧乐的紧急通讯键是亮着的，地图功能和平板一样，只剩下一个红色大叉。他翻遍自己的资料库，总算从中找到一张无意间保存的截图，小是小了点，勉强还能看清楚。钟子阳凭着记忆在上面画了一条路，硬着头皮把悬浮车调整成手动驾驶，颤颤巍巍地继续往前开。
杜宁启走了过来，拿起被钟子阳扔在一旁的平板，满脸疑惑：“不可能吧？诺亚城的信号塔建在C区，范围足够覆盖F区，最多不太稳定，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没信号的情况才对。”
“有一种可能，”亚伦走到他身后，神色凝重，“附近装了屏蔽器。”
“你的意思是这地方会村落？”钟子阳艰难地绕过一个半人高的残骸废墟，“可我刚刚看了地图，这一片全都是这种废墟跟残骸，根本不可能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