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的椅子都是木质的,还都是空心木,比实木轻的很,对于这种木椅子,她熟悉的很,打交道许多年了。
疑惑的弯腰摸了摸地板,难道是有顾客恶作剧,将椅子黏在了地板上?
“这人真是……有病吧。”赵阿姨骂了一句,气的眉头紧皱。
但打一份工,骂归骂,还是得干活。
她无奈的直起腰,想着一会儿借把锋利的刀,把椅子腿底下跟木板黏住的地方切割一下。
转头准备去整理床铺时,余光却突然扫到身后的镜子。
她‘啊’的一声低呼,瞬间便吓出一身冷汗——她竟看到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个女人。
而她方才俯下身去搬椅子,几乎是贴着那女人的身体的。
急喘一声,她定神死死盯向镜子,从里面看来,椅子上却哪里有什么人。
回头再直接看身边的椅子,上面自然空空如也,怎么可能有人。
她哎呦一声,拍了拍胸口。
今天她这是怎么了,昨天没睡好觉吧,恍惚着居然还看走眼了。
插着腰,她站了一会儿,缓了好半天神,才压下刚才被吓到的慌乱。
转身将床垫推正,换好床上用品,她这才取了扫地的用具,将地上洒的糯米、香灰等物扫了起来。
在赵阿姨将糯米香灰倒在一个袋子里,拎出房门,挂到小推车上时,601室内的光线暗了暗,原本纯白的墙壁,隐约变得斑驳了起来。
她转身时,手里捧着新手巾、浴巾,进门后直接左转走到浴室里。
将换下的浴巾等卷了丢在卫生间门口,转回头时,突然发现卫生间的洗漱台玻璃上,被人用牙膏涂写了一排字:
‘你的秘密是什么?’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玻璃上就有字了吗?
赵阿姨疑惑的挠了挠头,突然觉得有点儿瘆得慌。
又回想自打今天推开601的房门,就没遇到一件正常的事儿。
心里微微发凉,她虽然有点不愉快,甚至有些害怕,但历往工作的惯性使她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去捡被她丢在卫生间门口地上的手巾,准备回来将玻璃擦一擦。
弯下腰去的瞬间,她觉得肩膀凉了一下,这屋里也没什么人,她没多想,腰弯到一半,伸手便在背后摸了把。
似乎是有水滴浸透衣服,所以感觉到凉。
可能是刚才在卫生间里,沾到水了,才渗透进衣服里感觉到凉吧。
她又继续弯腰,手才碰到地上的手巾,突然感到耳边头发微微飘动,擦着脸颊划过,仿佛有人轻轻的伸手在她发梢撩过一般。
房内窗关着,屋子里原本没有风。
可就算是风从敞开着的门外吹进,也不该是这样的感觉。
又有微微凉风拂过面颊,不像是吹来的自然风,反而像是有人贴着她的脸,在轻轻的吹气……
赵阿姨只微微侧了下头,想确认一下是什么。
可就在她准备扭头时,心里突然意识到身边有东西!
那种感觉突如其来,却很清晰。
她浑身汗毛倒竖,整个人都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战栗起来。
就在她浆糊般的大脑里翻滚着该怎么办的念头时,背后突然有一个重量压在背心,那重量透过单薄的衬衫将凉意传至皮肤,甚至有种黏腻的感觉让她背脊发麻。
心脏狂跳间,耳边响起无数脚步声,仿佛有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朝着她步步逼近。
一股臭气裹挟着寒气钻进她打着颤的牙关,直冲她的喉咙。
下一刻,她霍地抬头。
面前正对着玄关边的全身镜,她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因恐惧而苍白发青、目眦欲裂的脸。
以及……
与此同时,601窗外正对着的一排房舍上,正蹲着一只老猫。
体型硕大如一条小狗,长毛脏乱打结却很厚实,似乎是一只缅因猫。
那老猫正面对着601唯一一扇窗,竖着耳朵,微微眯着眼,一双黑色的瞳孔在背光时本是正圆,却突然慢慢收缩,直到变成一根竖瞳,嵌在淡金色的猫眼中,生出股戾气。
它眸色微变,邪气凛然。
601室内的窗帘抖动了下,它便朝着那里呲了呲牙,抖动着胡须似乎就要低吼一声。
601本就被拽的摇摇欲坠的窗帘突然划拉开来,将半边窗户也遮住了。
老猫闭上眼喷了两口气,猛地乍起身朝边上一跳——不知哪里突然飞来一颗石子,正砸在老猫方才趴伏着的位置上。
……
……
望海酒店的清洁工死的时候,子鹤正在房顶观天象。
他已隐约看出些门道,准备趁天没黑,偷偷潜进房间再看看屋内布置。
结果,他还没等潜进601,警察就来了。
“威武……威武……”的警车铃声传遍酒店四周整片区域,整个酒店都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子鹤自然不可能再在楼顶呆着,他可不想被当成嫌疑人捉走。
这具肉身钱绅身上原本就不干不净,被捉进警局,还不一定出得来呢。
虽然警局里可能有很多恶人可以吃,但是无自由、吾宁死!
601室死了人,再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环境了。
子鹤在附近将风水天象都看了个通透,却不能进屋继续查看,只得先离开望海酒店,回了自己在蓝湾小区里6栋02室租住处。
他买的许多生活用品,都送到了,准备回去布置一番,也稍作休息。
春光明媚,自由自在。
真是好时代,子鹤一只恶鬼,也能在阳光下,尽享洒着金光的暖意,畅想生活中的柴米油盐。
他几乎要快活的哼出歌儿来。
对新生活的向往,可以让人忘掉许多许多痛苦的过去,更何况,对于子鹤来说,过去百年也不过只是无聊而已。
绝称不上痛苦。
尤其老观主陈铳日日讲经布道,时不时还会被子鹤在嘴巴上占点便宜,欺负上两句。
长虽百年,但有一人相伴,那人又性情温和,寸步不离,虽时光寂寞,但仍有微温可供回味。
他踏着欢快的步调,如一个孩童般,脸上洋溢纯真的欢快笑容。
尽管在601室被鬼物侵蚀,在手肘处长出几点尸斑,但穿上长袖衣裳,仍旧是条好人。
子鹤很乐观,手摸着兜里的酒壶,摇晃时听到酒壶里金属片碰撞酒壶的声音,他嘴角扯着。
更让他心里期望的,是他这缕无知无觉的残魂,是有希望恢复记忆的。
只要,他再找到更多的这种金属片,或者说,找到更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吸食更多附着在物件儿上的自己的丝缕魂气。
也许,不止能恢复记忆,还能变得强大。
他以前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厉害,非常非常可怕的人把。
不然怎么死了,还能有魂气附着在物品上,长存至今?
不然怎么那老观主会耗尽自己一生百年,守在自己的残魂身边,寸步不离?
不然为何有厉害道士大费周章在自己身上设下因果锁,以限制他自由行动的恐惧,来禁止他伤害好人?
走到蓝湾小区6栋2室门口时,子鹤心绪万千。
拿着钥匙打开门时,还忍不住感慨:快恢复记忆吧,让老子知道,曾经,我到底是怎样一个叱咤风云的魔头!
到底有多么的威风凛凛,哈哈哈哈哈!
人们对未知,总是如此这般。
有的时候盲目恐惧,有的时候又盲目乐观。
子鹤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有些记忆深刻灵魂,远比忘记,更让人痛苦不堪。
……
……
房间布置好,他专门在自己的卧室里,放了一个多宝阁。
开心的将酒壶和那金属片儿摆在里面,他笑吟吟的看着——属于他的东西,这柜子代表着一种令人满足的情感,拥有。
一个是曾经他住了百年的‘家’,一个是让他的一丝魂气住了许久的‘家’。
这就像一只念旧的寄居蟹,要将自己所有住过的贝壳,都摆在柜子上,时时观赏,时时爱抚。
子鹤甚至贤惠的将新被子等放在院子里晾晒好。
他租住的地方的院子,和隔壁的赵胤家院子连着,中间只隔着一条铁栅栏。
他晾衣服的时候,可以透过栅栏与隔壁赵胤家的拉布拉多犬大眼对小眼。
他今天早上去小要命家蹭早饭,已经见过赵胤的母亲和父亲。
确认下来,赵胤长的比较像妈妈,跟父亲一点也不像——倒不是说赵胤不是他爹生的,而是可以判定,赵胤他爹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灰袍道妆男人。
站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去找一下他的纯阳小肉身。
在白天其实很困难——白日里,赵胤身上的浅白芒会隐藏在天光里,不好分辨。
可当子鹤站在院子里远眺时,却还是一眼就找到了赵胤。
因为,那少年此刻正背着个笨重的书包,从海边石台上骑行到家门口。
他没有注意到子鹤正在院子里看他,皱着眉头站起身蹬了两下自行车,这个动作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耀目的青春气息。
自行车到了家门口后,他一蹦就跳下自行车,将车随便丢在门口,开了院门抱了下热情扑过去的狗子,迈开步子一边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看,一边往屋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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