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攻玉跟在两人身后,四处打量了一番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开口问道,“晋阳城是不是没什么人愿意来的地方?”
听见这话秦行知却是坐不住了,“没什么人愿意来?”他说着指指三人身旁的一件小店,“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价钱直逼皇城脚下的。”
“几年前我也曾来过这里,”沈如晦也说道,“断然不是现在的模样。”
谈话间便走到了寻医之人说的地方。沈攻玉问道,“这便是他口中的‘皇亲国戚’居所?”
也怪不得他要这么问,三人面前的分明是一件破屋,别说左右石狮了,竟是连牌匾都没有一块。
见这场景沈如晦也疑惑的问道,“莫不是走错了?”他说着就看向秦行知,后者连忙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三人正说着话,那破门却“吱呀”一声,叫人推开了。
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那声音里颇有些调笑的意味,道“李府正是此处。”
沈攻玉抬眼看去,那人一身青色素面杭绸袍子,腰间绑着一根白色蟠离纹锦带,一把绢纸白扇正握在手中。他朝那人看去,见他领口上绣着“玉山观”三字,当下了然。
沈如晦看见这人瞬间就黑了脸,他侧身进了院,直直想屋内走去。那人倒是不甚在意,扇子尖朝屋内一指,为沈攻玉让出路来。
他倒是有意同这人说上几句,但听见秦行知在后面一声“哥”叫出来,便也只好朝屋内走去。
秦于渊见几人都进了屋内,转身将院门锁好,也慢步走到屋中。
屋内沈如晦正看着床上躺着的李大人,他还未将李大人身上的被褥掀开便已看出了不对劲。发觉秦于渊进来,他说道,“怪不得你同那人说只有我能救他。”他将药箱放到一旁,问道,“这化骨散从何而来?”
秦于渊听到这话摇了摇头,“不止是化骨散,里面还掺了其他东西。”他说着用扇尖挑起被子,那李大人的身上竟生着绿芽。见几人都看清了状况,秦于渊接着说道,“命不该绝,若是此时没了,怕是要出大事的。”
沈如晦撇了他一眼,“神神叨叨。”说罢坐下便去把脉,那李大人是连骨头都没了的,一滩烂泥般的摊在床上,沈如晦实在找不到脉象,便托由灵力将皮肉撑起。不消片刻,那鼓起的胳膊竟又干瘪下去。
“尸灵草?”沈如晦将手放下,向秦于渊问道,“你跟我说清楚这事,也省的我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不待秦于渊开口,一旁的沈攻玉开口问道,“你借灵续命,不怕遭天劫雷么?”
秦于渊笑了笑,朝沈如晦道,“出来说。”
两人到了院中,沈如晦却是先开口道,“你可明白你做的事?”
秦于渊笑道,“自然明白。”
沈如晦从袖中摸出一方药盒,扔给秦于渊道,“一日三服,数月后便可生骨。”
秦于渊将那药盒攥在手里,却是摇头道,“慎之,我等不到数月的。”
这话道叫沈如晦笑出声来,他问道“他到底同你什么关系?拼了命也要救?”
秦于渊答道,“不是要救,只要你保他数月即可。”
“数月?”沈如晦指向屋中,问道“你借灵续命,可保了他有十日么?”
“我自然是做不到的,”秦于渊道,“所以才叫你来的。”
“你当我有通天的本事?事事都办的成?”沈如晦笑道,“况且,我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
“当年秦方之事,你可还有追查下去的打算?”秦于渊说道,“况且,你只不一定有这本事,但屋中那位...”
他话说道一半便叫沈如晦打断了,“今日我就告诉你,”沈如晦看着秦于渊正色道,“我不管这李大人同你有什么关系,你都莫要再打他的主意。”
秦于渊道,“只借一块仙骨便可。”
沈如晦冷笑一声说道,“你也知道仙骨难寻,怎的不朝你那弟弟要一要?”
“他若现在死了,玉山观的气运就毁了。”
“玉山观,又是玉山观。”沈如晦叹气道,“你早便知道我与它已然断了联系,如今又那它来压我做什么?”
秦于渊将那扇子一展,绢白的扇面上竟显出繁星九阵的样子,“当日之事,你当真不在乎?”
“是。”沈如晦答道,“你这话固然不假,但我也...”
“你以为你身上牵扯的只你一人么?”秦于渊说道。
“你总要扯上命数,”沈如晦笑道,“你到真以为我把活着看的多重似的,世间定然有事,比活着重要千万辈的。”
“若是我说他同飞升有着极大关系呢?”
“那也与我无关,”沈如晦头也不回的走开,“我一届凡夫俗子,十几年后便化为黄土,有什么在意的?”
见他快要走出院子,秦于渊沉声道,“余下的碎玉,都在李大人体内了。”
闻言沈如晦站定脚步,片刻后灵压入劈天般的涌向秦于渊。他借着扇面一挡,将灵压分到两侧。
屋内沈攻玉早发觉了动静,他一直未动,看着床上的李大人,半晌朝秦行知问道,“这可是什么习俗?”
秦行知不解的看向他,不知这人在说什么。
“借灵护命,也不管其中掺杂着什么东西,能活着便拿来用了。”
秦行知思索一阵,摇头道,“未有。”
一道声音自屋外传来,秦行知回头看去,正是秦于渊同沈如晦。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秦于渊道,“只是这人,死不得。”
第12章 天雷劫
还是那间破屋,还是那张旧床。
沈如晦从药箱底部的暗格里取出一瓶灵药,他将盖子打开,霎时间温沁的灵力溢满了屋内。
沈攻玉一皱眉,心下已然觉察出不对劲,但终也没说什么,站在一旁看沈如晦将那灵药尽数倒在李大人身上,又见他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混入药中,递给秦于渊叫他给那人服下,做完这些事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去。
沈攻玉虽好奇他二人的事,但终归也不是强求的人,此时见沈如晦走出门,便朝秦于渊看了过去。
秦于渊本盯着床上的李大人,觉察到沈攻玉的视线抬头对他一笑,道“先生可要来算算命?”
出了破屋,沈如晦走进西厢一件小房中。虽是简陋,倒也还能住人。他坐在椅子上,不由得想起方才同秦于渊讲的话。
“是秦方叫你做的吧。”
秦于渊摇摇头,道“若是他叫我做的,也不会有这许多波折了。”说着他看向沈如晦道,“慎之,若有一日真的与他们对起手来,我希望你不要犹豫。”
沈如晦问道,“他们?”他对秦于渊说道,“除了秦方,竟还有别人?”
秦于渊摇摇头,“这人你早便知道了。”他将扇子合在手中,说道“叶应秋。”
沈如晦一时沉默不语,指尖被自己攥的生疼,过了许久,才又开口问道,“他二人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秦于渊正色道,“人仙。”
沈如晦诧异道,“不过三年,他们竟能精进到这地步?”
秦于渊将扇子抵在下颚上,“地仙庙,山神,鬼三仙”他说道,“这几份仙缘,若得的是你,现在早已升仙了。”
沈如晦接着问道,“那你现在可是到了,无定境了?”
“自然。”秦于渊颔首表示应答,“你同界神一道,怎么不想着借他几分仙力升一升境界?”他笑道,“也好过一辈子呆在回生境中。”
沈如晦皱眉问道,“界神?”
他这一问,道叫秦于渊失笑了,“我还到你早就知道了,”他说道,“你身边这位,不就是上古界神么?”
“当日还是我劫了叶应秋的机缘将他唤醒的。”秦于渊说道,“怎的?你该不会从没问过此事吧?”
沈如晦侧过身子不看他,“想说时他自会说的。”
道修五境,太初、五行、破元、回生、无定,他当日被下了禁制后,便再也没想过修道一事。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如晦接着问道,“李大人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人,何故要藏在这破屋陋巷中?”
秦于渊答道,“运势,”他朝地下一指,法阵霎时间显出形来,“你可知他身上托付着什么?”
眨眼间沈如晦间回过神来,他见沈攻玉正坐在对面,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当真不在意,分明平日里同也不见你与我少拌嘴,倒是在这等着我了。”
沈攻玉不言语,他看着沈如晦一双白素的手问道,“那玉我不要了。”
闻言沈如晦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玉?”
话一出口他便明白了沈攻玉的意思,沉思片刻他说道,“相知,你可知他身上托付着什么?”
沈攻玉朝他看去,见他一副踟躇的样子,说道,“托付着什么我不清楚。”他将那玉扣从沈如晦的药箱中拎了出来,“叫人附身却是实打实的。”
沈如晦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身上的,是玉山。”
那玉扣成对,叫他拎出来叮咚一声脆响,跌落在地。
半晌屋内传来沈攻玉的声音,“若是你有事,我到不希望你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