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兄怎么突然转性了?
吴企图一愣一愣的,有点搞不清情况,在仙岳受的欺负比这过分的多了去了,他都不视而不见,现在为了一杯茶,冲冠一怒了?
有点猝不及防,吴企图瞪大了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傻了。
琴曲结束,宾客开始窜动,也有好奇心强的,专门来这间只招待仙门修士的贵宾室看情况,实际是为了看幽夜一眼,大多第一次听了《陵中散》的人,都欲睹抚琴人.幽夜公子的容颜,只是幽夜除了仙门中人,凡人一概不见,于此,想见他的人,都到这间贵宾室来赌运气。
众人透过镂空雕花门,看见煮茶的侍童跪在地上惶恐不已,一时间议论纷起,管事的掌侍,忙赶来,躬身进屋,见状也是镇定,上前拱礼。
“仙士莫怪,幽夜公子请二位雅居一见。”
梅傲霜依然冷着脸,质问:“来瑶琴居听曲,可分三六九等?”
掌侍笑得温和:“瑶琴居自开立以来,以琴会友,不问出处。”
“那就克己严谨,勿有雅俗论调。”
掌侍看了眼地上的南桔,眸光闪着责备的锐光,回头赔礼:“瑶琴居受教了。”
掌侍的态度,让梅傲霜不再追究,气氛在紧张中,终于有所缓和,正要起身,只听隔壁云不来浅语道:“听闻天资过人的寒凌子仙法精湛,竟不想,还是个柔情护短的好情郎。”他悠悠的声音继续飘向吴企图:“傻小子,你艳福不浅嘛!”
同性道侣确是道趣闻,众人唏嘘窃笑。
吴企图好像刚醒过来似的,惊笑道:“呀,紫毛,我看你带个挂纱巾的斗笠,以为你是个瞎子,没想到你眼瞎心不瞎呀!”
云不来也坦然,对他的妄自评论,毫无情绪,惬意地摆手道:“眼神确实不好,即使好,也不好意思看,只是嗅到你们手上结情丹砂的味道,脑海里不自觉地会勾画你们二人的某种姿态,令在下羞愧。”
“哈哈……”走廊上看热闹的人笑得前俯后仰。
“你……”梅傲霜气得愤红,一记掌刀劈过去,中间的屏木立刻粉碎,云不来近在咫尺,却丝毫未动,纱笠上的一颗棋子闪出一丝浅光,那掌刀在他面前如空气一样散得无影。
吴企图忙上前拉住梅傲霜,唉声劝道:“掌门师兄,你就不要欺负他了,你忍心吗?掌门常教我们大道存心,宽容为道,你怎么会违背师训呢?”
梅傲霜定在原地,看向这个不到自己胸口的男人,脸上尽是难以置信,这俗人竟然如此通情达理,居然在对他劝解,还说的有那么点名门望族的风范。只是意思不太对,令人疑惑不已。
“你如何判断是我在欺负他?”梅傲霜问得俨然。
这也是云不来想问的,原想试试这仙阳轮回术的深浅,却被这傻小子一句话惊住了,连看客们都一脸不解。
吴企图眨巴了下眼睛,说得声情并茂:“紫毛是个盲人,你是健全人,你和他生气,不是在欺负他吗?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他都没脸见人,终日轻纱遮面,你难道不该让着他吗?老天爷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你了,他除了脖子上的一圈儿紫毛,要啥没啥,你忍心吗?”
梅傲霜知道他这是完完全全的胡言乱语,要多白痴又多白痴,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可现在,这些话听来竟有些暖意,有如醍醐灌顶的领悟,某种角度上说,吴企图的瞎说八道,是种安慰和劝阻,如果他消耗灵力与云不来打斗,只会便宜即将见面的幽夜公子,到头来……会坏事。
云不来就是抓住他们是道侣的弱点,故意激人,不论是为幽夜出手,还是因与仙岳有隔阂,都不是善意,若是被他牵着走,就落入了圈套,相反,吴企图这样的态度,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梅傲霜轻呼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吴企图,伸手奖励似的抚了他的头,微微一笑:“我不欺负他了。”
这活生生的虐狗画面,让人始料不及。
看客们都吐去了,云不来海纳百川的胸怀似乎也扛不住了,又不想失风度,转身一闪,化作华丽的一道紫色光影,离开了瑶琴居。
见人走了,梅傲霜收起那难得的笑容,拉着吴企图,转身对门口的掌侍道:“咱们走吧。”
掌侍差点没反应过来:“哦……请仙士跟我来。”
被梅傲霜牵手而行,两手相握,不同温度的肌肤紧紧贴服,清凉的触感在指尖传递,吴企图有些意料之外的平静。自大闹出关大典以来,他各种厚脸皮,舔着姿态表达自己的爱意,现在终于被男主角牵手……他脸上却不是应有的兴奋或激动,垂目间,眼中显出微微的忧虑,隐约之间透着凛然的沉思。
梅傲霜却没发觉这一异样,连他自己也还未发觉,主动牵了吴企图的手又什么不对,尚是一派自然,反觉手中握着的较小的手,传来从没感受过的人体温度,心中安然、揣着一丝满足感。
自那曲琴音后,脑海浮现这男人的纯善之面,见他被人话语讥讽,心中激起强烈的保护欲,进而……他似乎忘了思索自己在动容着什么样的情绪。
吴企图一语未发,虽是往日一样若痴若傻地笑着,看向梅傲霜的余光却透着莫名的警觉。
两道背影徐徐而过,莹莹的妖光洒在二人身上,一高一矮,仙逸的青衫道袍,偶尔翩然的衣角在弱风中卷飞相碰,给这画廊间的墨宝更添了份眷侣之色。
到了一间装饰清幽的房门前,掌侍轻扣门扉,恭敬道:“公子,二位仙士请来了。”
察觉室内妖气,梅傲霜即刻聚起精神,耳上的连心骨更红艳了几分,他松了吴企图的手,却以半护的姿势,紧站在他身边。
吴企图又瞪了瞪眼睛,看向梅傲霜嘴角怪异地扬起,不正经地笑道:“掌门师兄……你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以往吴企图这样挑拨,梅傲霜一定指冰法,将他冻成冰条再挂去瀑布,今天却不同,非常不同,茶童稍微嘲讽了他一句,这深有涵养的冰山师兄居然给他出头,出完气就拉着他的手并肩相行,要知道,在来这瑶琴居以前,这位掌门师兄两至少离他三尺以外。
这是怎么了?灵魂出窍了吗?
令吴企图更想不到的是,梅傲霜那带着雪沉香的手,散着优雅的香气,正向他头顶伸去,修长的手指轻柔抚了抚他的发丝,清冷却温和的声音道:“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仙岳上下,无一人见过梅傲霜如此柔和亲近的模样,嘴角含着浅笑,长眉微挑,散发令人神魂颠倒的秀逸,是这得天独厚的容貌最完美的诠释,任凭是谁都不会对这样的寒凌子以冷落的。
但吴企图的第一感觉却是:这特么是谁?
那一刻,他晃荡一步,眼神迥异地看过去,身体不自觉的往一边挪开了一寸,有点闪躲之意。
虽是细微的反应,梅傲霜那双冰魄的眼眸露出了一些失望,至少……他认为吴企图不该是这个反应,和他平日的各种言行都不相符合,他居然在躲避……
那双细长的眼睛,撇出的眸光似把透入湖底的利剑,一寸一寸地刮着吴企图的细微表情,届时,门内响起幽夜清幽的邀请声:“二位请进。”
掌侍推开门,站在门内,躬身相邀。
梅傲霜整了整神思,举步先行,吴企图继续恢复之前的状态,一颠一颠地跟进去。
一顶龙涎香,一方案几,一把灵机式古琴。
那把琴虽无宝石镶嵌,却把这室内的所有陈设之美集于一身,桐木胎,鹿角沙漆灰,色紫如栗壳,七徽以下弦露黑色,遍体雀羽纹,以绯红冰玉,截成薄片镶嵌在琴面上作琴徽。琴囊则是用玉帘巾单、缩丝制成,此琴可谓价值连城。
幽夜演奏后都会沐浴梳洗一番,着了一身柔软的素雪绢,袖间染着几丝如水化开了的红,额间的水晶宝石闪着华美光辉,仿佛碧海之上冉冉升起的银月,迷蒙幽远,素雅中平添悠远的贵感,配上秀雅的五官,却有惊艳之气。
他正在提笔书字,见人来,便放下笔,抬头时,他的目光不是第一时间看向走在前面的梅傲霜,而是呆看了吴企图一眼,脸上暗浮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欢。
梅傲霜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微微蹙眉,拱手行礼:“幽夜公子的陵中散果然名不虚传。”
幽夜起身,看着梅傲霜一下子冷漠了几分:“仙士谬赞。”他挥指一点,旁边茶几上的杯子自动斟茶,幽夜走过去,再道一声:“请坐。”
这法术真是方便,想起梅傲霜天天卢室煮半天茶,耗费那么多时间,还不如这一指法术来得快捷,吴企图对梅傲霜建议道:“掌门师兄,你早上趴在被窝里挥一挥手,用法术煮茶呀,别天天折腾了,你看人家幽夜公子多会弄。”
一道冷光瞥去,梅傲霜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幽幽地盯着他:“你是说我不如这位幽夜公子?”
吴企图打了个冷颤,赔笑道:“没有没有,你在我心里什么都是最棒的。”后又没头没脑地补充
道:“只是不会弹琴罢了。”
“你……”梅傲霜虽然表情没有多大起伏,却是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