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安归 (花不飒)

　　 邢子辰说那句话的时候，还是对着顾言晓说的。

　　 孙柔抿了下唇，应道：“在他说之前，我确实是不太清楚这件事的。但是......据我对他的了解，不是个随便说谎的孩子。”

　　 许是感受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她连忙带着歉意对顾言晓解释：“安凛......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的意思，只是我想，他这年纪对这些事情肯定是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就是随便听信了别人的话才满口跑火车。”

　　 “但总归这件事还是我们家家教不够，让他跑出来乱说话，还和一个小女生打架，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孙柔一边说着，一边把邢子辰拉到自己身前来：“快点，先给安凛同学道歉。”

　　 “......”邢子辰一听这话，倔强闭口不言。

　　 “现在我说话已经不管用了是吗，邢子辰。”

　　 邢子辰一听这语气瞬间就虚了：“对不起。”

　　 “再给这个姐姐道歉。”孙柔说道。

　　 邢子辰：“对不起。”

　　 孙柔：“钟老师呢？”

　　 邢子辰：“钟老师对不起。”

　　 孙柔聪明，知道这事与儿子还有侄女脱不开关系，直接先下手为强，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上，不会处于过于被动的位置。这样对方只要不愿意撕破脸皮，肯定不会说什么太过分的话。

　　 何况在她眼中，顾言晓的年龄就与她侄女一般无二，还是个小孩。

　　 顾言晓猜也猜得到她的想法，但就算她想计较，也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她其实对于自己如何没有什么很大的所谓，纷纷扰扰早就习惯，也不是最近才出现的，只是这次安凛是因为她的缘故和同学打架受伤，这便让她十分过意不去。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女孩子身子骨又比男孩子弱，顾言晓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

　　 “我不接受。”

　　 邢子辰的‘对不起’三连之后，清脆的孩童声在静寂的环境显得尤为突兀。

　　 几个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声音的发源者身上。

　　 只见安凛眸子微张，眼尾泛红，似乎有些流泪的征兆。她咬着牙，抬头看着孙柔：“我不接受道歉。”

　　 “为什么？”孙柔有些意外，低头问道。

　　 “和他说了那些话的人是他的表姐。他现在的道歉只能是因为他在我面前无知的挑衅，还有不受控制的暴力而已，我不在乎这些，而且，他也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错，所以，我不接受。”

　　 这已经是安凛第三次说‘我不接受’这几个字。

　　 “需要道歉的人，是他的表姐。她侮辱我的姐姐，我要她的道歉，她对我，我的姐姐的道歉。”

　　 女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且坚定的语气，黝黑的瞳孔婶婶地望着孙柔，脸色冷峻，双拳紧握，也一步不退。

　　 -

　　 那一天，顾言晓才发现自己到底对安凛缺少了多少了解。

　　 离校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微红的天光透过车窗映射着安凛的侧脸，也让那道眼角下的淤青愈发明显。

　　 安凛静静地望着窗外，小手扣着车门上的把手，眼睛望着窗外飘荡而过的大楼和人群，一言不发。

　　 她的脚尚且能触及到车内的地毯，但因姿势的问题还是悬在空中，微微摇晃着。

　　 顾言晓时不时侧目望她，带着难言的情绪。

　　 她也意识到，刚刚她被一个小了自己十岁的女孩儿维护着，她用尽自己的全力在保护着自己。

　　 胸腔间充斥着暖暖的热流，荡漾开来，蔓延至全身。

　　 她知

　　 晓她的懂事和乖巧，却因今日她的表现意外。

　　 有时候，你以为小孩什么都不懂，但是其实她们什么都知道。

　　 她可能会惧怕大人的责骂，会害怕自己惹怒大人让他们生气或是不高兴。

　　 会觉得身边的大人是她们最好的榜样，也是最好的老师。

　　 但有一些事情，是不需要教的。

　　 是本能上就会去做的。

　　 比如，站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身前，用自己的身躯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别人的伤害。


第52章
　　 有些事, 安凛经历地早, 所以虽然她年纪尚小, 但还是有底，也全部都藏着, 一句话不多说，默默努力，一个人成长。

　　 从一年级开始，家长会就是刘阿姨来代开的, 这件事情早就被一些坏同学拿来当话头戏弄，时不时就会被提起，只是她不去听不去想罢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

　　 而这次的事情传得很快，完全不仅仅是止步于安凛和邢子辰打架这件事上, 因为牵扯到太多, 也根本瞒不住, 几下就被顾晟他们这些长辈知道。

　　 本来安凛有这种出格的举动已经是不寻常, 自然是要问清楚。

　　 回去的时候，顾言晓还把安凛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小女孩光|裸着身子站在顾言晓面前，俨然没了正经的模样，被顾言晓看着, 也懂得害羞。

　　 顾言晓却无心想其他。

　　 安凛身上大多都是淤青, 两边的手臂，还有白皙的双|腿上，很多都是因为被推搡到地上碰撞到的。有几处严重些的，时间长了, 就呈着紫红色。

　　 因为肤色白嫩，便觉得更加明显。

　　 给她上药的时候，顾言晓光是看着都觉得心口揪疼，拿了冰袋帮她冷敷消肿。安凛一动不动，只偶尔发出些上下牙互相咬合摩擦传来的酸涩声，不知是疼的还是冷的。

　　 全兀自忍着。

　　 “疼别忍。”顾言晓皱眉，轻声哄道。

　　 她的观念里，大抵就是希望女孩别太坚强。

　　 痛可以喊，疼可以哭，她可以宠着她。

　　 “不疼。”安凛干脆回道。

　　 她扑闪两下睫羽，亮晶晶的眼睛望回去：“姐姐呢？”

　　 “嗯？什么？”顾言晓一心在安凛的身上，没去思考她说的是什么，把手上的冰袋放下，又拿起一边的活络油，拧开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手心，一点一点极有耐心地往安凛的伤处涂抹。

　　 “......没事。”安凛吸了口气，眉眼低了些，手指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又再次仰头说道，“姐姐要是心里不舒服，也可以告诉我。”

　　 顾言晓拿着冰袋的手顿在空中，有瞬间的凝固，然后看着安凛，轻轻勾了些嘴角：“好。”

　　 “姐姐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姐姐。”安凛一脸坚定，握了握小拳头，郑重道。
　　 “嗯，姐姐知道。”

　　 -

　　 孙家有个做食品贸易的小公司，收入可观，足够他们潇洒富足。

　　 YA和孙家没有过合作，但是姜家有。

　　 加上姜家和顾家两位老人的熟络程度，要做些什么都不为过。

　　 顾家老爷子的长孙女被人污蔑到这种程度，以顾家人的脾性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借力对着孙家的公司施压，导致短时间内，孙家失了大半投资，资金链短缺断裂，部分生产线被迫中止，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

　　 本来以为只是件小事，孙柔当时其实也没太把安凛和顾言晓放在心上，却不曾想之后出了这么多岔子，整个公司都将将停止运转。

　　 孙柔和老公邢文焦头烂额好些天，跑断了腿四处拉投资保着公司，开始还没想通为何公司会突然面临这样的一个局面，后来有认识的人探听到一些消息，问她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友人说得委婉，但孙柔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接着往下探了探口风，才知道是YA和姜家在后面推波助澜。

　　 说到YA，这样的阳城巨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了这条线，再往后想想，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顾家。

　　 而上次她也问清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叫顾言晓。

　　 她这才知道自己的侄女到底是得罪了什么样一尊大佛。

　　 顾家压着没

　　 下死手，就是在等着她们自己主动道歉。

　　 不然，公司早就垮了，怎么还会有机会让她们撑到现在。

　　 顾言晓那些日子正好在忙学生会新布置下来的事宜，完全不知道顾晟她们护崽心切到什么样的一种地步。

　　 只是回宿舍时听舍友说，吐槽墙上有人发了一篇道歉贴，是针对上一次G的事情发的声。

　　 通篇语气诚恳真挚，希望G不要把自己上一次的事情放在心上。

　　 结果帖子一发出来，楼下全是骂她的。

　　 之前还有一群一边倒的，把G骂了一通，这回好了，全部倒回来，一个劲地骂楼主。

　　 这种论坛里，各色人才聚集，某些个精通电脑网络的高手就直接黑到后台查信息。

　　 那时候实名认证还不太普及，他们就查IP，直接把背后的人拖出来。

　　 帖子是在网吧发的，查不到更具体的，可上网是需要身份证的。
　　 正好有学生在网吧上班，往前翻翻上网记录，什么就都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