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走了一周,他们才到了一座名叫富阳的城镇。一路上翻山越岭爬沟渡溪,走的全是荒郊野地,别说是老鼠,连黑壳的水甲虫都吃下去了,等到了富阳城中时,四个人都脏的像野人似的。
街上有一家“悦来老店”,看起来很便宜的样子,沈安进去问了问,一天只收十文钱,于是他非常愉快地要了一间房。
“一间?”韩休羽惊了:“四个人怎么住?”
“床给沈长老,咱们三个睡地板。”沈安道,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洗澡呢?”韩休羽瞪着沈安。
“就洗啊,都是男的,有什么问题吗?”
韩休羽还是瞪着他。
沈安叹了口气,感觉非常无奈。
自从那天晚上“一膝顶碎春/梦”以后,韩休羽每天睡觉都刻意躲着他,要么挨着沈长老,要么按着决明,要么睡在俩人中间,反正绝对要跟沈安中间至少隔着一个人才行,就好像他是什么心怀不轨的衣冠禽兽一样。
这种感觉真是太不爽了,沈安决定面子什么的全都不管了,直接说清楚:“两个事儿。第一,你没破茧之前咱俩天天一个浴桶里洗澡,破茧刚出来的时候衣服也是我帮你拿的,你光屁股什么样我早就见过了,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害羞。第二,那天晚上完全是个意外,我是个正经人,对男人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趁你洗澡时会干点什么,更没必要晚上睡觉刻意躲着我。”
他说完一身轻松,不去看韩休羽红一块白一块的脸色,直接领了钥匙往房间去了,边走边哼着跑调的小曲儿。
俗话说的好,一分钱一分货,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十文的房间,自然很有十文的质量:床铺上一点也不空,不仅挂着灰扑扑的纱帐,还点缀着几丝儿残破的蛛网;水桶里一点也不空,不仅盛满了不知放了多久已经有点异味的水,水面上还浮着一层绿苔;就连恭桶也不是全空的,即使已经被倒干净了,却依然散发出一股虽然看不见却仿佛可以触摸到的臭气来。
很好,非常完美,比荒郊野外的山洞强多了。
“咱们分工吧,”沈安道,从怀里摸出仅有的银子,数出十两,连同姚冰清给沈长老开的那张药房一起递给决明:“决明去找家药铺开半个月的药。”
“小羽去买吃的,”沈安把剩下的钱都给了韩休羽:“咱们吃了一周‘野味’,今天终于能吃点人饭了,你多买一点。”
韩休羽点了点头。
“沈长老在房间休息,我就去一趟当铺,”沈安道:“把这两个腰牌当了。”
沈安和沈长老的无极教身份腰牌都带在身上,好歹是蛇纹木所制,还镶了金字,应该能值点钱。
“姚长老给的簪子不当吗?”决明问道。
“不当。”沈安干脆地道。
那是姚冰清祖传的东西,沈安还是想找机会还给她。
“当铺都很能讲价的,”决明皱眉道:“两个腰牌估计最多只能当四五两,我们要去兰溪,这点盘缠根本不够用。”
“……我想办法。”沈安突然感觉十文的房金都变得昂贵了起来:“都出发吧,抓紧时间。”
跟客栈老板问了当铺的位置,沈安边走路边琢磨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当。
肃鸣弓?不行,且不说它现在是决明的命根子,就算决明肯当,它也太显眼了,容易被无极教的人发现。
寒羽?寒蝉?
……都跟肃鸣弓差不多。
没钱,好方。
沈安摸出寒蝉扇了扇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突然注意到了折扇尾端挂着的那个白玉流苏坠子,眼睛一亮。
这可是块上好的羊脂玉。
沈安到了当铺,把两块腰牌递给老板:“您好,我来当东西。”他将寒蝉尾端的坠子解了下来,也递了过去:“还有这个。”
老板拿出放大镜,一样一样地仔细看。
此时正值下午,中饭已经过了点,晚饭又还太早,饭馆基本都没开灶,韩休羽在街上逛了半天,只找到几家卖小吃的铺子。他远远看见了沈安,想问问他是先买点小吃还是等晚上再买正餐,于是快步走了过去;离当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韩休羽看到老板手中拿着一个莹白色的东西,正在仔细检查。
“……看错了吧。”他心道,又走近了几步。
圆柱形的白玉坠,粗劣的有点可爱的雕刻,淡黄色的流苏……真的是他送的那枚新年礼物。
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变得悄无声息,好像世间万物都静止了一样;韩休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耳鸣。胸口堵得难受,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他再也不想在当铺门口多待一刻,转身狂奔而去,等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绪,开口时声音还是有点发哑:“沈长老,我回来了。”
沈长老重新打了一桶干净的水,正在洗脸,从架子上拿了一条干毛巾把湿淋淋的胡子裹了起来:“小羽啊,你……怎么哭了?”
韩休羽伸手摸了摸脸,真的摸到了两行眼泪,他都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哭了。
“迷眼睛了。”他敷衍道。
“骗人,”沈长老拉着他在床边坐下:“谁欺负你了,跟沈长老说,等我伤好了一定收拾他!”
沈长老的语气特别温柔,就像在哄三岁小孩儿一样,韩休羽瞬间就又想哭了,拼命咬牙才没让眼泪流出来,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沈叔。”
“小安?”沈长老有点吃惊:“他怎么欺负你了?”
“我刚路过当铺,看到他把我送他的新年礼物给当了。姚长老送他的东西他不舍得当,为什么我送的就……”他声音里带了哭腔,只得委屈地闭了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瞪着眼睛咬着嘴唇。
“小羽,”沈长老换回了平常的语气,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小安?”
韩休羽:“!”
他感觉自己没流出来的眼泪都被吓干了。
“看你这表情,我是猜对了吧?”沈长老道,叹了口气:“你不愿意跟他挨着睡,不是怕他动手动脚,而是因为有他在旁边你根本睡不着;你不愿意四个人住一间屋,不是怕洗澡被他看,而是怕自己看见他光着会……起反应,是不是?”
韩休羽又震惊又羞愧,原地缩成了一团,把脸埋进臂弯里:“您不要再说了!”
沈长老轻声笑了笑,慢悠悠地道:“他不当姚长老的簪子,我觉得是因为那是姚长老祖传的宝贝,他想有机会能物归原主,并不是喜欢姚长老。”
“真的吗?”韩休羽从胳膊里露出了半只眼睛,小声问道。
“你要不信,一会儿他回来了可以直接问呀,”沈长老道:“就问他喜不喜欢姚长老。”
“那……他要是害羞,说自己不喜欢,其实是喜欢的呢?”
“你见过他害羞?”沈长老挑了挑眉。
“……没。”
“那还担心什么?”沈长老揉了揉韩休羽的脑袋。
窗外突然响起蜜蜂“嗡嗡”的声音,片刻后,客栈门口来了一大帮人,跟老板争吵起来,乱哄哄地听不清楚。
“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老板的声音就此消失了。
韩休羽嘴角刚刚出现的微笑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长老还真是明察秋毫呢~
第25章 惊变
“这两块牌子虽然是好木头,但是太小了,最多给你五两。”当铺老板摘下眼镜,随手在算盘上一扒拉:“这个玉坠嘛,我可以给到三十两。一共三十五两,你看怎么样?”
沈安低着头没反应。
“先生?”老板敲了敲桌子。
“唔,您说什么?”沈安抱歉地一笑:“刚走神了。”
“一共三十五两,你看可以吗?”老板拿出三个大元宝和一块碎银子。
沈安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没去拿银子,反而把白玉坠收回了袖子里:“不好意思,这个我不当了。”
老板有点惊讶:“嫌钱少?这玉上都划花了,得重新打磨才能用,我给三十两已经很多了好吧。”
“那不是划痕,”沈安有点生气:“是雕刻,你眼神有问题吗?”
老板白了他一眼,似乎是懒得再说话,把碎银子往桌上一扔,元宝都收了回去。
“五两就五两吧,”沈安心想:“用完了再说,大不了就天天吃老鼠。”
当铺老板要把那坠子收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沈安突然就很心疼,好像心里最柔软的一块被人拧了一把似的,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沈安溜达回悦来老店那条街,见客栈门口围了一圈人,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他从人群头顶上往院子里看去,店老板的尸体侧趴在桌子上,满地的血迹还是鲜红的。客房那边隐约传来蜜蜂的嗡鸣,还有刀剑相撞的铮铮之声。
嗅敏黄胡蜂?无极教的人追踪到他们了?操!
沈安单手在一个大汉的肩膀上一撑,越过人群翻进了院里,转过拐角,迎面看到空中有两坨黄色的物体扭打在一处。
“汤圆!”沈安大声喊道:“把它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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