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老平躺在地上,枕着汤圆当枕头,脸色灰黄,嘴角不住地淌血,决明刚用布巾给他擦干净,马上又流出新的。姚冰清摸了摸他的肋下,又凝神号脉片刻:“右肋断了三根,有一根错位很严重,伤到了肺。”
沈安眉头紧锁,心说曾四夕手可真黑。
姚冰清从袖子里摸出两根线绳:“你们去找几根直树枝来,我要把沈长老的骨头复位,固定好。”
三人钻出洞去,很快抱回来一大摞树枝,姚冰清从里面挑了几根长度差不多的,用线绳扎成一个简易的夹板。
“谁过来按住他胳膊?”姚冰清道:“我怕他乱动。”
决明上前:“我来吧。”
复位前两根肋骨时,沈长老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弄到最后一根错位最严重的时候,他整个人一下子弓了起来,汤圆受到惊吓,“嗡嗡”低鸣,但并没有飞走,依然兢兢业业地好好当枕头。
“按住!”姚冰清急促道。决明下了死力气,狠狠地压紧。
夹板上完后,三个人并一只蜂都出了一头汗。
“姚长老,沈长老严重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决明担心地问。
“肺伤不容易好,最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也说不准。”姚冰清道:“我写个方子,你们下山以后尽快找家药铺给他喝药调理吧。”
姚冰清迅速写好药房,递给沈安:“这上面有几位药挺贵的,你身上还有银钱吧?”
沈安点头:“有。”
“有多少?”
“差不多二十两。”
姚冰清眨眨眼,定定地瞪着他,不知说什么好,愣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二十两也太少了吧。”
“我屋里就找出来这么多。”
姚冰清:“……”
“我没带多少钱,”姚冰清道,伸手把头上的金镶玉簪取了下来:“首饰也就带了这一个,我家祖传的,应该还挺值钱,你找地方当了用吧。”
“祖传的?这我不能要!”沈安推拒,姚冰清却一把将簪子塞进了他怀里:“拿着,不然你们就算能逃出去也得喝西北风!”
一缕清幽的茉莉花香芬芳而浅淡,姚冰清突然伸开双手,抱住了沈安。
这是一个轻而快的拥抱,一触即放,好像蜻蜓点水,浮光掠影。
“保重。”姚冰清道。
火折子燃尽,小山洞里重新归于黑暗。
今夜是个阴天,乌云蔽月,连星星都没有几颗。沈安他们换上了轩邈阁侍从的衣服,悄悄从山洞里出来,往山下走去。
行至树林中的小路,迎面撞上了一队举着火把的侍从。
“什么人?”领头的侍从警惕道。
“跟你们一样,”决明硬着头皮道,掌心出了一层薄汗:“没看见衣服吗!”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你们为什么不点火?”
“火把掉了,”沈安道:“刚发现了沈长老他们,但是没打过,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嘿!他们在哪儿?”侍从急切地问:“这可是大功一件呐!得赶紧去报告教主!”
“就背山坡那边有个小山洞,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沈安道:“你们去报告吧,我这儿有个兄弟伤得不轻,我们先送他下山。”
“成!兄弟叫什么名字?我们去请功也得记你一份呐!”
“额,不用记我。”
“啊?”
“真不用!”沈安道,急忙顺着小路溜了。
领头侍从摸了摸脑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他们轩邈阁什么时候出过这么淡泊名利的好人了?再仔细一想,越发觉得那人面生,而且行色匆匆十分可疑。
“队长,刚刚过去那人……怎么好像是沈安沈堂主呢?”一个侍从弱弱地道。
“操!”领头猛一拍脑袋:“可不是他咋地!快给我追!”
一群人狂追猛赶,很快就有羽箭射到了沈安脚边。汤圆被韩休羽抱着,在笼子里不安地嗡嗡直叫,决明拿起肃鸣弓,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
“别用肃鸣弓!”沈安急道:“声音太响,会把曾四夕引来的!”
决明只得换了桃木长弓,边跑边瞄准,脚底绊了一下,没射中领头侍从的狗头,只射落他手里的火把。
“放箭!”领头侍从怒吼。一大片羽箭迅速压了过来,韩休羽寒羽出鞘,一招砍落了二十多支,但仍是抵挡不住。小路的尽头通进一个土穴,沈安连忙跑了进去:“先进来避一避!”他冲韩休羽和决明招了招手。
大队侍从蜂拥而至,将土穴洞口围得水泄不通,奈何洞口狭窄,易守难攻,不到一刻钟他们就折了三分之一的人。
“去拿柴火!”领头道:“点火!不信熏不出他们!”
沈安抹掉眼角溅上的血迹,将沈长老背好,点起一根火折子,领着韩休羽和决明往洞里走去:“进去看看,兴许另一边也有出口。”
三人走到土穴深处,看到了……
一头冬眠的棕熊。温热的鼻息喷起来,吹飞了他们的鬓角。
“靠。”沈安仔细看了看土穴,这才发现就是去年决明带韩休羽离家出走时误入的那个熊窝,洞顶他用寒蝉戳出来的小窟窿都还在呢。
“熊老哥,咱们缘分不浅啊。”沈安心道。
第20章 进城
冰凉的溪水往火堆上一泼,“滋啦”一声,立刻冒出了滚滚浓烟。
“快扇!”领头的一声令下,侍从们脱下外袍,对着土穴洞口一通狂扇。
初春寒凉,夜里更甚,紧挨着篝火堆也没让人感觉到多少暖意,倒是卖力扇烟过后不少侍从都出了一身热汗。一股夜风迎面吹来,浓烟方向一改,瞬间熏了侍从们一脸。
“哇擦!”他捂住鼻子,边咳边跑,等从烟里出来,个个都成了黑脸张飞。一片混乱之中,土穴深处响起一声低吟似的咆哮。
“噫!”一个红鼻子头儿的侍从怪叫一声,颤颤巍巍地指着洞口:“山鬼!这洞里有山鬼!”
“别扯淡!”另一个侍从对着他后脑勺猛呼了一巴掌:“定是那些奸人故弄玄虚,吓得就是你这种窝囊废!”
领头的皱眉略一思索:“接着扇烟,他们这是受不住了,想诓我们进去呢!”
“是!”众人撸起袖子加油扇,洞口很快又是一片烟雾缭绕;土穴里安静了片刻,接着响起一声更为惊天动地的咆哮!庞然大物奔跑的闷响越来越近,整个大地都跟着震颤不休。
“山鬼!”红鼻子侍从惨嚎道,再也顾不上同伴,屁滚尿流地跑远了。其他人紧握武器,盯着洞口严阵以待。
浓烟之后,跃出了一头将近三米长的大棕熊,“嗷”一声怒吼,一掌将篝火堆拍飞了。站得近的几个侍从遭了殃,被带火星的大木棍子当头一棒,仰面躺倒不省人事。
棕熊背上有四个人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趴着,正是沈安,韩休羽,决明,还有昏迷不醒的沈长老。
篝火堆升了天,林子里顿时漆黑一片,领头嗓子都要喊破了:“放箭!他们在熊身上!”
侍从一通乱射,熊没射着,倒是误伤了不少自己人。
“熊老哥,往山下跑!”沈安高声道,在熊尾巴上狠狠扯了一把。大棕熊咆哮一声,像是听懂了话一样真的沿着小路直奔山下。路旁的树快速向后闪去,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成群的侍从很快被甩在身后。
临近山脚处有一条小溪,棕熊停了下来,低头喝水,没有了方才的凶猛,反而多了几分温顺的可爱。沈安背起沈长老,轻声道:“下熊。”
三人落叶似的轻飘飘下来,点着脚尖溜走了。
长夜漫漫,何处才能安眠?
……
火云山庄周边除了最近的池园镇,稍远之处还有其他几座村镇城郭。村里人大多睡得早,单是感觉这夜狗叫得特别频,城里流连于灯红酒绿之处的夜猫子倒是都看的很清楚:成百上千带着家伙的人从郊外的小山上下来,将沿途大小城镇村落全都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他们没穿盔甲,简直宛如军队驻扎一般。
“唉,少爷,这是咋个回事哦?”绯红色的小圆窗后,涂脂抹粉的女子娇滴滴地问。
“又是那些江湖门派在搞事吧,”男人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别看别人,看我。”说完将那女子压到床上,俯身吻了下去……
沈安他们跑了一夜,天明时路过一口村外的古井,打水喝了,又洗了把脸,便继续往前跑去,片刻都不敢歇息。
第二天傍晚,三人到了一座小城附近,太阳像一只红色的烧饼,紧紧贴着地平线;天空上干干净净,一朵云都没有。
“过了这里,再往前都是荒郊野地,要将近一周才能到下一座城。”决明道,他流浪的时候走过这段:“沈长老的伤拖不起这么久,咱们得进城买药。”
沈安点了点头。三人藏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往城门口望去。门口停着一辆草料车,两个人蹲在车旁,虽是一副农人打扮,却全无一点淳朴宽厚的气质,眼神不住地打量过路的行人,透着一股子戾气。
“轩邈阁的人。”韩休羽道:“沈叔,咱们怎么办?”
沈安把沈长老过到决明身上:“你俩留在这里照顾沈长老,我从城墙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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