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膝而坐，气沉丹田，两肩放松，微阖双目。一开始，他连呼吸都很谨慎，生怕错过了感受灵力。慢慢的，他感到身体变得很轻，像根羽毛一样，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体是透明的，没有实体的存在感。
他将手指放松，轻搭在膝上，有灵力流到指尖，他感受到了，那是极小的，存在感却极强的力量。
顾念染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紧紧地盯着指尖，他感受到力量力量在向指尖涌。
下意识的，他觉得力量足够了，于是使劲儿发力，从指尖冒出了一簇小火苗。
顾念染惊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能会如此奇术，盯着自己指尖的火苗盯了好一阵。
“咚咚咚。”有人敲门。
“二哥，我可以进来吗？”
是顾逸。
顾逸没等到顾念染回话，而是直接等来了他为自己开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明天我们就要下山了。”顾念染边说变给顾逸到了一杯水，递到顾逸手里。
顾逸自己没察觉到，自己的嘴巴早就干的起皮了。这两天他守在顾念染床边基本没吃没喝，再加上他自己也有烦心事，就更想不起来饥渴。
顾念染发现自己很久没关心弟弟，内心不是滋味，“想吃东西吗？饿不饿？”
顾逸一口喝完了水，摸了一把嘴，“不饿。二哥，我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有什么事这么急吗？”
顾逸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吐出了他思考了好几天的事，“我…我不打算跟你一起下山了。”
“你不跟我下山了吗？那你要去哪里，继续去肚子闯荡江湖拜师学艺吗？”
顾逸紧张地搓着手，“我…我想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为何？你不喜欢跟二哥在一起吗？”
“不…不是的…我自然是很想跟二哥待在一起的…只是…我…我想跟先生学武艺…”
顾念染听明白了，他又想继续他早年的念想，“先生答应了吗？”
“还没有…不过，不过我一定会让他答应的！”
“为什么会突然想留下来…”
“我…这两天…看见你躺在那里…想到我陪在你身边的那些日子，像个累赘。”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未…”
“我知道…是我自己嫌弃自己…我当时，救梧朝的时候，连普通的几个凡人都打不过…如果那时不是卫附哥哥及时赶到，我估计也得被打个半死…后来他又在我面前被劫走…我又看着你自己去了玉宫涉险…”
顾念染静静地听着他说。
“现在，那个人也不见了…虽然我不喜欢他缠着你，可他待你是真的好，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其实心里…是依赖他的…”
“小逸…”
“我本来，是想成为你的靠山的…”
顾念染握住顾逸的手，“你是，你一直都是。”
顾逸将手抽了出来，反手握住顾念染的手，“二哥，我不可能永远赖着你，我迟早…会离开你…那时，我会是什么样子，我会过得好吗？我可以让你和大哥不担心吗？我可以成为我理想中的样子吗？我想努力看看，好不容易让我看到一个有本事的老师，我想求他教教我，我想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顾逸说话时的眼神认真而热烈。
顾念染看了顾逸一阵，紧绷的后背无奈地垮了下来，“罢了，你的路，你要怎么走，去走便是……只是……”顾念染顿了顿接着说，“记得时不时告诉我你过得如何……我好安心。”
“嗯，二哥放心。”
顾念染走之前，再次去了他当初进入玉宫的地方，远远看到庄崇站在那里，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
“庄前辈。”顾念染走上前去。
“他离开前有说什么吗？”
“没有特别说什么。”
庄崇笑了笑。
“前辈送我的那件礼物，为了护住我…被…烧掉了…”
庄崇笑道，“想必它也是随当家的去了啊，哈哈哈！也好！也好啊！”
顾念染不知该说些什么，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他…还是那么年轻吧。”
“嗯，卫前辈是位容貌极好之人，可他身上却有着远超容貌的一身超然的气质，叫人惊叹。“
庄崇轻笑，“是吗，那就好。”
顾念染还在等着他说些什么，可是庄崇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海的另一边，他看起来，像是了却了什么心事，眉目中透着欣慰。
“你明日就要下山吗？”庄崇突然问。
“嗯。“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念染看着庄崇，等着接下来的话。
“你要想想发生的这些事之间有没有关联之处。”
“前辈是说，这些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出来的吗？”
“只是有这种猜想，万事，多想一些背后有无相关之处，脱离整个事件来看，明白吗？”
“晚辈明白。”
“还有……”
“大公子，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庄崇似乎是想了想到底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思索再三，还是说了，“若是他真走火入魔，你也不要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把他疗回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庄崇轻轻握住顾念染手腕，“你的这个宝贝，有可为，也有不可为。它不是万能的，你，要记住。”
顾念染虽不知道所谓的“不可为”究竟是什么，又会造成什么后果，但确信前辈不会害自己，“晚辈记住了。”
庄崇听后松开了顾念染的手腕，“大公子太心急了，护你心切，你也不要怪他。”
“我怎会……”
“修仙之人入魔，会变成什么样，我们无从得知，无从查证。只愿，大公子只是一时受伤，在某处调息吧，待痊愈，便会回来。”
顾念染轻答了一声“嗯”。
“还有你得到的灵石，要好好熟悉它，与它融为一体。”
“晚辈记下了。”
“还有……”
“嗯？”
“万事小心。”
顾念染心口突然一热，许久才答道，“好。”
翌日，顾念染和卫附，带着灰敖和绝尘，告别众人后，前往皇城城郊。
陆只也带着方济和叶清匆匆下了山。
第53章 草芥村 一
皇城在与南林相隔千山的极北处，那里气候较南林干燥许多，夏日偶尔有雨，多是晴空万里。据说那里冬日也格外严寒，顾念染从未去过北边，对于传言中的严寒也只是从闲处听了一耳。
顾念染和卫附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才到皇城。
他们听长老聊过庭渊树体上的变化，看到庭渊所说的那一处形势严重，多少有在心里预想一下情形。
比如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四处厮杀种种血腥场面两人都脑补过了。然而真的到皇城城郊之时，发现这里宁静祥和，虽处城郊，却依然有很多人来来往往——赶车的，卖菜的，探亲的，种地的……似乎一切都很平常，哪里有想像中的那些场面。
“念染公子...这...”卫附摸不着头脑。
“嗯……”顾念染思索片刻，“不过，不觉得这里似乎太平静了吗……”
卫附听过这话，再观察这周围的情景，确实太过平静了……怎么说呢，一般这种人员往来频繁的地方，不可能没有吵闹嘈杂的声音，就算是路上随便说两句，都不会如此安静。
可此时，连卖菜的都不见吆喝，只是放着两筐菜在路边，菜农则盘坐在地，有些破烂的草帽遮住了脸，压得很低，看着像是睡着了。更别提那些着急忙慌走路的了，更是毫无言语，只有急促的喘息…
“他们……就像是……”
“卫附公子觉得像什么？”
“就像是假人？也不对，不是这样，像之前被吸走魂魄的那些人吗？也不像……”
“嗯…确实不像，他们虽缺少了某些正常人的行为，但确实还是个活人……那些匆匆来去的行人，面色红润，汗流不止，若是假人或是没了灵魂之人，断不可能有这样活人的身体反应。”
顾念染和卫附站在路旁看着来往行人，纳闷道，“他们…从未看过我们一眼呢……”
“嗯？”
“若他们是常住在此地的村民，定会发现我们是两位生人，我们站在此处观察他们，他们竟都不觉得奇怪……”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和公子刚进顽城的时候，好多人盯着我们看！而且是明目张胆地看！你这么一说，确实啊！我就说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里！他们不仅没看我们，他们的眼睛好像都只是在注视自己要走的那个方向，似乎除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其他通通都无视了？”
“看来这里确实有异，我们先找个人问一问，看是否能得到什么消息。”顾念染说完就朝着坐在路边的菜农走去，卫附紧跟其后。
看到菜农露在外面的黝黑略微发皱的干涩皮肤，顾念染猜测是位上了年纪的人，故唤作“大伯”。
“大伯？”顾念染蹲了下去，试图与菜农对视。
菜农大伯并没有抬头，顾念染将身子压得更低，几乎快趴下了，双手扶地撑着身体。
卫附也顺势一气儿蹲了下去，“大伯！我们从南边来此处探亲，迷了路，可否请大伯指个路啊？”卫附刻意让声音听起来清亮些，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