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染娘死了以后，顾泊来找我谈过。”卫毅看向远方，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他说，染娘死前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教念染功夫，不要让他激发出体内的灵力...”
“为什么？”卫霖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声吼出来的。
卫毅无奈地摇摇头，“染娘没说完，就断气了...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只是，顾泊离开，一是去寻找当年杀死染娘的人；二就是离开念染，不教他运用灵力...”
“等等，您的意思是，染娘是被人害死的？不是因为生念染？”
“并不全是...顾泊说，他找到染娘的时候，她已经把身体里仅存的力量全部渡给了念染，奄奄一息，永生结也不知去向。染娘的功力不至于生一个孩子就会丧命，在那之前，她被谁伤过，而且伤的很严重...又或者可以说，是因为怀着念染，她才会受伤...”
卫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令他有点回不过神来的真相，他捋了捋思绪，想了想自己最开始是想知道什么，“那这跟先生让念染去玉宫有何相关？”
卫毅轻轻摩挲着背在身后的手，“霖儿，你相信‘命运’一说吗？”
卫霖不解。
“无论是你，我，染娘，还是念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顾泊甚至不惜离开自己孩子多年，也要听从染娘的遗言。而念染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在南林隐居避世，不问天下事。而如今...”卫毅说着看向卫霖，“他出了南林，遇到了你，来了卫家，要学剑术。”
卫霖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他感到有些让他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
卫毅摇摇头，“虽然不知道染娘为何不让念染习功夫，但我想，那是对他的保护，那是她预见了念染的未来。如今，天下不太平，鬼车重现，妖界大乱，乱世，是要有牺牲的...”
卫霖的手心浸满了汗，在微微发抖。
“当年的‘陨王之战’仙界妖界人界死伤无数，生灵涂炭...而那场战争的结束，是因为大当家跟妖界之王同归于尽才得以结束。”
卫霖头冒青筋，卫毅的话有些听不清了。
“所以，他来到卫家，这说明，他选择了这条路，这是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路。他的命运如此，他的出生是为了天下，不是为了他自己。所以，先生才会让他去玉宫，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得回头了，你明白吗！即使今日谢川不收他，他来日还会拜其他人为师，只要他有了想要变强的念头，这件事就有了开始，你明白吗！”
卫霖的手已经没了力气，他的脸有些发白，“意思是，念染的出生，就是为了...就是为了牺牲？”
“不，不能这么说，没人能预知结果，没人能...”
“怪我！都怪我！是我硬要把他带出南林的，是我！我要去阻止他，只要他不变强就好，只要他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
“卫霖！”卫毅拦住了他，“你看清一点!你明明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阻止了不是吗！”
“可是他是因为我才想变强，才想来习剑术的啊！”卫霖是喊出来的，声音都在颤抖。
卫毅扶住卫霖的肩膀，“你无法改变过去，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父亲...”
“孩子，你唯一能做的，是与他并肩作战，不是永远把他护在身后，这也不是他想要的，明白吗？”
“我昨天...还跟他生气了，到现在话都没说过一句...”卫霖头低着，像是一个忏悔的孩子。
卫毅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这么沮丧的儿子了，他拍了拍卫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叹了一声，转身欲走。
“父亲，我什么时候可以参加入仙礼。”卫霖冷冷地问。
卫毅后背一僵，“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这样不冷静的卫霖让卫毅有些害怕，“卫霖，你知道能力不足冒然入仙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知道。无非一个‘死’，我不怕。”
卫毅气的袖子一甩，“你先去给我冷静冷静！”说完便离开了。
此时的卫霖，有了比平生任何时候都想要变强的念头，这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是大忌，是颗不□□，不知道哪天就会爆炸，将肉体灵魂炸成碎片。
顾念染第一次入水后，没怎么深入，就爬了出来，他无法呼吸。
尝试了多次之后，顾念染觉得单靠自己自身的力量，他是无法沉入水底的。他心一横，找了块大石头，绑在自己一只脚上，再次跃入水中。
这一次，他成功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呼吸了，但是还有意识，他明白，自己还没死。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在这边...睁眼...”那个声音很好听，像是嗓子里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发出来的声音轻轻贴着耳边擦过，蛊惑人心。
“念染，念染...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有什么东西扫过自己的脸，突然一下子可以呼吸了。顾念染猛地睁开眼，开始疯狂地咳嗽。
在咳嗽的时候，他听到身边有女人在笑，还是刚刚那个声音。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呼吸，大脑有点缺氧，缓了好一阵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地方...是...玉宫？”顾念染在心里纳闷地问道，“我...确实还活着吧...”
眼前的这个地方，并不像“玉宫”这个名字一样。初听此名，顾念染想象的是四周都是通透明亮的玉做的墙，四周有发着各种颜色光亮的水妖，至少，得是敞亮的......
可如今，眼前这个伸手不见五指，黑压压的地方，到底是不是玉宫，顾念染心里着实纳闷。
“你就是念染吧...”
是刚刚听到的声音，顾念染心想。
声音从黑暗深处传出，顾念染死死地盯着黑暗深处。他看到一点点光亮从远处慢慢走来，似乎是烛灯，“没想到你竟然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往自己脚上绑石头跳下来，真是不怕死啊。”这个声音明显透着笑意。
顾念染边摸索着解自己脚上绑着石头的绳子，边问，“姑...姑娘是哪位？是姑娘救了在下吗？这里是...是玉宫吗？”
那盏灯光越来越近，笑声也越来越近，“公子问题真多，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声音离得近了以后，顾念染发现这声音仔细一听应该不是什么年轻姑娘，似是刻意伪装出来的稚嫩清亮的嗓音。
顾念染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接着问，“姑娘是哪位？可否告知在下。”
那人站在离顾念染不远的地方不动了，黑暗中安静的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就在顾念染快要放弃等这个答案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简短的回答，
“守灵娘。”
“守灵娘？守灵娘？就是看护魂灯的那位婆婆吗？”
“咳咳！什么婆婆！我可不老！”
顾念染解开了石头，大概感知了一下头顶上方有多大的空间，慢慢地站了起来，稍一欠身行礼，“恕晚辈失言了，婆婆...啊...娘娘...嗯...前辈不要见怪。”
守灵娘眉头都拧成疙瘩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木讷的小子，摇摇头，“跟我来吧。”
顾念染听话了朝着光亮跟了过去，“前辈，这里是玉宫吗？”
“嗯。”
“是前辈救了我吗？”
“我可没救你，是你自己找过来的。”
“我自己？”
“嗯。”
“可晚辈都失去意识了，如何...”
“也许是你的身体带你来的吧。”
“可晚辈都已经没意识了，身体又...”
“你话好多...”守灵娘的声音中透着不耐烦。
“啊...抱歉，晚辈不问了。”
两人走了半天，守灵娘觉得旁边这小子快要把自己憋死了，“最后一个问题。”
顾念染仿佛得到了特赦，“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拿灵石，激发你的灵力。”
“是先生告诉前辈，晚辈要来吗？”
“我说了，最后一个问题。”
顾念染又一次闭上了嘴，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好像对他很好，又好像很嫌弃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能让做什么做什么，不让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前方出现一大片光源，亮的刺眼，顾念染下意识抬起手，用袖子遮了遮。
“是回到地上了吗？”顾念染心想。
送到离光源不远的地方，守灵娘停住脚，转身看着顾念染，“下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顾念染这才看清守灵娘的模样，样貌上看，的确不是婆婆，但也是伯母。没有陆只那么美，却很素雅，一袭白衣上点缀着雏菊，脸上也没有多显老的痕迹。
顾念染道了声，“多谢前辈。”便要朝光源走去。
“你不问问我你需要去做什么？会遇到什么吗”守灵娘突然问。
顾念染回头笑道，“晚辈问了，前辈也不一定会回答，既然我来了，前面无论有什么，我都需要去面对，早知道晚知道，又有多少区别。”
守灵娘觉得这孩子活得有点儿老成，毕竟是为人母亲的年龄，不由心生怜爱，“你要小心，只要过了那一关，你就可以成功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