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龙犴按捺不住,金光化作箭矢急袭而来,□□脱手,一左一右夹击元衡,趁他闪避时,整个人却身形一动,冲到段十六面前,凌厉的掌风呼啸有声,明目张胆要先解决他。
殊不知,段十六等的就是这刻,符纸藏在手心,回掌击去,金光炸裂的同时,烟雾陡然腾起,龙犴察觉不对,喝骂一声就要追击,那边元衡已经回身冲过来,手中魔气化作长剑,横扫而来,数道风刃过去,龙犴狼狈避开,肩膀衣服已经被撕裂,几道血痕隐约可见。
段十六已经不见了。
龙犴瞪着元衡,大喝一声:“你敢挡我!”
“连一个都打不过,还想挑两个?”
元衡看着他的血,更加肆意的挑衅讥讽,龙犴心里怒极,再顾不上段十六,他大喝一声举起长戟挥来,元衡身形一动闪到他前面,先下手为强,长剑化作无数道,狠狠地刺上去,龙犴长戟抡圈将魔气尽数挡回,咆哮喝骂:“竟敢伤我!?”
元衡杀气溢出,语气似血含冰:“你要如何?”
“杀无赦!”
龙犴狂吼一声,龙吟声起,金光勾勒出咆哮的巨龙,血盆大口朝元衡吞去,元衡闪身避开,身上魔气越来越高涨,盘旋之间,无数黑色利刃朝他迸射而去,组成不断炸开的剑网,将那一片天空都染成了黑色。
龙吟之间,铺天盖地的杀意响彻整个天空。
迦衍站在杀气中,发现段十六借机离开,心里微动,本想要追,想起那块玉上的封印,便按捺住了。
就算拿走那块玉,不破封印,人间之气的宿命就不会终止。而这世上,能够打破封印的人并没有几个,就连自己也不过能破一半而已,无生即便拿走玉,又有何用呢?
他心中悲叹,将目光放回了元衡身上,自从元衡出现,他就被那柄魔刀刺得眼疼,心中不安一丝丝溢起,决心留在原地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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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衍心中丝丝疑惑盘旋而上的时候,段十六闪到了战圈之外,他吐出一口血,有些狼狈的站立不稳,看着广阔无垠的世界尽头,生命之树遥远到连一丝踪迹都看不到,深深呼出一口气。
总之,先回去还玉,其他的再想办法。他想着,脚步刚要抬起来,巨大的恐慌从心里生出来。
双邪的封印,破了!
怎么……可能!?
刚才元衡的话浮现出来,他终于明白了,一定是有人要破双邪的封印,只是一击没有成功,却被元衡感知到。如今,那人想必已经得手,将封印破了。
在哪里?他握住冰冷的手细细感知,封印残留的痕迹却出乎意料的近,他急忙屏息,抓住最后一丝残痕,等终于知道双邪所在,双手已经在袖中拳握起来,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压制住所有气息,狂奔而去。
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还选在这个地方!?
他狂奔着,已经知道破印的人是谁,四百年来,这个人一直沉默着跟在自己身边,名为管家,实为监视。
妖王白泽座下,最忠心的侍官。
墨李。
只是他不明白,四百年来沉默听话的墨李,为何会在最后一刻擅自行动?
没多久,世界尽头已经被抛在身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边缘,人类抵达世界尽头之前最荒漠的空间里,这里更加寂静,没有生命栖息的巨大树林中,永远弥漫着蒙蒙雾气。
他想也不想,追着痕迹冲进去,只是当他一脚踏进葱翠的树林中,这才发现不对——进来的一瞬间,树林的气味、风的声音全都不见了,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无比,呼吸之间,冰凉的寒意冲进肺腑,四肢百骸也跟着冷起来。
他进入了一个幻境。
“墨李!”他内心狂怒,大喊出声:“我知道你不听命于我,但你敢插手计划,可知道后果!?墨李!”
四周仿佛有回声传来,但墨李沉默着并不回答,他脑海里闪过无生和香锦的脸,心里全是不安,自己让香锦避开墨李,但一个小小花妖,怎么瞒得过妖王的侍官?只是迦衍就在生命之树那,若是功亏一篑……他更加着急起来,一掌拍在身旁的树干上,却听到咔啦一声,树干脆裂,如同镜子碎开来,哗啦满地。
空名幻境,镜妖墨李的绝招。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寻找墨李的踪迹。
然而,他只看到茫茫山林,树木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张牙舞爪好似鬼影重重,墨李的踪迹无从寻觅,另一个身影却闯入视线。
无声无息,白衣如雪,走在树林间如同鬼魅。
居然是羽生。
段十六定睛看去,看到他眼底的血色,身体里隐隐散溢出来的黑灰,垂下眼睛。原来是因为羽生已经在消散的边缘了,所以墨李才会突然行动。
“墨李,他们二人必定同时消散,若你现在动手杀羽生,也必须马上杀掉鳞生。他在哪里?”
墨李没有回答他,只是他一侧的风景瞬时变动,鳞生的身影一闪而过。段十六浅笑,墨李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必定是准备一气呵成,唤醒双邪。
那无生也一定在他手上,无根湖心,也就是无生的元丹,唤醒后的双邪加上无根湖心的力量,才能打破白泽的封印。
自己原本想保全无生,但是墨李,一定会取她性命。
第41章 双生(三)
空名幻境最厉害的地方其实不是幻境,而是对入境之人的压制。无论是谁,进入空名幻境就意味着失去七成功力,镜妖墨李原本就实力雄厚,凭借此幻境,曾经在妖界屹立数万年不倒,直到成为妖王白泽的侍官,空名幻境就再未出手。
万年前,白泽在神魔大战中被俘失踪,侍官墨李也几乎在妖界消失,香锦这样诞生不过数百年的小小花妖,墨李站在她面前,她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虽然段十六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至少知道空名幻境的厉害,七成功力……何况他还是个人类。
他闭上眼睛,一筹莫展。
这时,他此前放进羽生胸口的血色莲瓣被幻境照了出来,羽生在幻境中重新回到那一世。
羽生慢慢变成年轻书生的模样,在灯会的喧嚣热闹下捡起一个女子的手帕,女子红着脸向他道谢,他却再也移不开目光。
此后,月初升时,日初落时,两人总会相遇,眉目含情,言辞温情。后来,书生进京赶考,说等他功名在身,定要风光大娶,女子拿出那方手帕,递到他手中喃喃着一路平安。
数年之后,书生一朝鹊起,他坐在回程的轿中握着手帕傻笑。途径客栈,一个人叫错他的名字,攀谈之下,原来是襁褓时失踪的双胞胎弟弟在此地定居。书生内心大喜,殿堂高中、佳人将得、血亲团聚竟然同时发生,他心中大喜,推迟行程,看着“弟弟”在夜色里雀跃而至,却用一杯毒酒毁了他的嗓音,几下刀落毁了他的面目。
他在客栈漆黑的地窖中悠悠醒来,听到县令启程的呼喝,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弟弟”替代了他,正在奔向他的前程。
他在地窖中无声嘶吼,但无人听见,无人留下,没人知道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书生的眼中流出血来,但他没有在地窖中腐烂,而是爬出来,如乞丐流民回到故乡,从县衙门口偷偷看到另一个“自己”微笑着拍下堂木。
那一刻,绝望在心中翻涌,书生哭着,想到最后一丝光明。
他在熟悉而陌生的故乡被人呵斥驱赶,终于找到那个女子,他冲上去,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女子却已认不得他,惊恐的扑在弟弟怀里。弟弟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残忍与狠毒。“来人啊,这里有个疯子。”弟弟冷冷的开口,将他打成重伤,用破席子捆着扔到郊外远远的湖边。
最后一刻,他听见弟弟站在湖边狞笑。
“她是我的。”
不……书生张嘴吐出鲜血,湖水刺骨,他快没有知觉,被破坏的喉咙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他沉下去,渐渐变成羽生的样子,他沉到湖底,看到月光明媚,被人心染上冷色。
一条巨蟒在水底蜿蜒而来,近妖的蛇眼中闪着冷冷的光,羽生被巨蟒吞噬着,心里的嘶吼从灵魂里喷薄而出,回荡在他耳边。
“你不是我!你不是我……她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是我的……是我倾心数年,心里唯一的牵挂……
羽生心中仿佛被尖锐的利刃透穿,刺骨的湖底、被巨蟒吞噬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月色突然颤动起来,他痛苦的闭上眼睛,魂魄从湖面上升起来,双目中满是血泪,他日夜痛哭,思念女子,魂魄的心脏里,雪白的莲瓣渐渐被血泪打湿,一点一点,浸染上猩红。
他的思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不久,“弟弟”带来另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抬手扔进了湖里。
“还你了。”
弟弟盯着湖面狞笑,全身酒气,趔趄而去。
不……羽生颤抖起来,他恐惧的漂浮过去,看到无生青白的容颜,颊上血痕触目惊心,“不……”他嘶哑的声音没人听见,她一点点沉到湖底,巨蟒察觉到血的气味,再一次蜿蜒而至,张着大嘴要将她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