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臣却站着不动,斜瞟了自己的袖子一眼,不着痕迹的抽了回去,“你与那妖物相识?”
“说什么呢,你才跟妖物相识呢!”占嬴气急败坏的跳脚,尤其见着陆雪臣一脸嫌弃被自己拉了袖子的表情,那气就不打一处出。
“话说,人分善恶,妖也有好坏。你要除暴安良我不管,可也要有个是非好歹,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必除的。人家安分守己的修行几百年才修出点成果来,一不做恶,二不扰民,乖乖的呆在那里,你不问缘由就要给人一刀子害人家魂飞魄散,你缺不缺德!”
“果然是认识的。”陆雪臣言简意赅的总结道。
占嬴快要被气死了。
陆雪臣道:“你怎知它就如你想的那般良善,而不是刻意制造的假象?你这种心态是助纣为虐,只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我······我就是知道!你有意见啊!”
“是吗?那这些冤戾血腥之气又是从何而来?”陆雪臣抬手遥指湖面,似是施了个什么法术于虚空处抹去了什么。
占嬴下意识的跟着看去,噔时噎了住。
只见手指划过之处,如云拨雾散般现出一片澄净之地,可就在那一片澄净的上空突兀的飘荡着几缕血黑的鬼气,占嬴打小见惯了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这是冤魂枉死之气,与乱坟岗上飘荡的阴森鬼气又有不同。
可是他几乎每日入城都会经过这条河,从来没发现此地有异象,怎么臭道士一来,就凭空冒出来了?
“你是不是施了什么障眼法?不可能,原来并没有这些的!”占嬴分外质疑。
“是你被迷了心窍。”陆雪臣道。
陆雪臣猜测审视的目光看的占嬴头皮发麻,思索半晌儿咬牙道:“也许是新搬来的,刚巧让你撞上!”
“你说的也许没错。”陆雪臣竟然点了点头。
占嬴彻底傻了。陆雪臣继续说道:“水属阴,素来是冤魂怨灵发源之地,可也正因此可以很好的掩盖死气和怨气。你以往从桥上走并没有发现异样,也许是真的平静。或是那妖物先前托身他处,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才不得不弃走转而躲到水里,试图瞒天过海,就像你说的,刚巧被我们撞上。”
占嬴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暗骂自己运气不好,头一遭出门就给撞个正着,那妖物也是倒霉。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妖,跟之前那只阴鬼一样,合该找死。
“那你还不赶紧的去抓,傻站着看风景啊!”
既然已经闻到了味儿,估计道士一时也不肯回去。占嬴打定主意作壁上观,心想着快些结了这场风波,也许能早些得到绿晶石,顿时也不忙着回家睡觉了。
“不急。”陆雪臣抬手,“此地虽显示妖异,但妖物似乎并不在此处,许是出去觅食了。还需进一步查探。”
都到这份上了还这么淡定,不慌不忙的敢情要被觅食的那个不是自己。占嬴暗自腹诽了一声,想了想,略有些不耐的弯身探头冲河里喊:“小青蛙,出来,爷有话问你。”
道士挑眉看来,占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趴到栏杆上拔高嗓门儿,“你要不出来我真叫人将河填平了啊!”
可见威胁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这一嗓子喊完,身后便窸窸窣窣的挪出一团黑影,冲天小辫在夜风里瑟瑟发抖,大眼紧盯着占嬴身边的陆雪臣走两步退一步,双腿直打摆子。
“我、我······不关我的事!是他要我去找那石头的,我只是个跑腿传话的······我从来不曾害过人,顶多是饿极了去偷几把毛豆,道、道长不要杀我······”小蛙精言辞凿凿的指着占嬴指控,对上陆雪臣清冽的眼光,又是一个哆嗦,差点一头栽回河里。
占嬴气的七窍生烟,恶狠狠的瞪了无良小弟一眼,一把拽住小辫将小妖拽到跟前,眼睛跟进了沙似得眨个不停,抢在陆雪臣发问前,喝道,“再满口胡言我就将你架火烤了吃蛤.蟆肉!我问你,最近河里是不是来了吃人精魂的妖孽?你只要乖乖道出实情,道长会念你的功劳,且饶你小命,不然······哼哼!”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用来问我!”小蛙精虽然怕陆雪臣怕的要命,可面对不讲信用的二流子占嬴那叫一个底气充沛,梗着脖子就叫起板来。转眼对上陆雪臣审视的犀利目光,脑袋一缩,又原形毕露,老老实实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早上出了趟门再回来时,河里就不安宁了,原来住在这里的几只小妖都忙活着要搬走呢,我听毛蟹爷爷说来的是个厉害的角色,河里的宁静之气都被破坏了······”
“真这么厉害?老螃蟹可有说那是个什么玩意?”
“好像是······蛇?”小青蛙懵懂的抓了抓头皮,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圆嘟嘟的小脸青了白白了青,结结巴巴的比划道:“小锦鲤说她看见了,只看到了一条尾巴,有那么粗那么长······哎,蛇可是我们蛙类的天敌,我得快点逃,不然哪天也被一口吞了!”
“你们准备逃到哪里去?”占嬴揪住拔腿要跑的小蛙精。
“能跑到哪儿是哪儿吧,好不容易修了百年才化出人形,还没吃过瘾毛豆呢,就这么成了蛇的大餐,可不冤枉。”
占嬴想了想,松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丢进小蛙精的怀里,“拿好了,现在的世道哪里都不安全,你且带上你的小邻居们去我府里的池塘躲上一阵子吧,等妖物伏诛后再搬回来,免得背井离乡半路上被豺狼虎豹嚼吃了,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小蛙精愣了愣,大眼就开始水盈盈的放光,可看到旁边那青衣飘逸的罡正身影,又直觉的一个哆嗦。
占嬴瞥了陆雪臣一眼,道:“他们都是无辜的,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谁知陆雪臣只是扫了小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看样子并不想做那拿耗子的狗。占嬴有些诧异,总觉得道士表面风轻云淡,指不定心里正盘算着都去了他府上更好,方便一锅乱炖。
突然想起府里还留守了一个小道士,占嬴立马警惕道:“你那小师弟会不会趁我不在暗下黑手?”
陆雪臣意味不明的觑了他一眼,“没有我的指示,子真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是吗?你······你们不会是暗地里打什么鬼主意呢吧?”占嬴还是有些怀疑道士的居心,只要道士敢说一个是,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耳刮子先把道士送河里头喂蛇妖。
陆雪臣没理会他,径自看向瑟瑟缩脑的小蛙精,“你可知那蛇妖现今去了何处?”
小蛙精不敢迟疑,赶紧老实回话,“我、我不知道,不过听过路的小麻雀说城外鬼谷里头最近多了许多怨气,不知是不是与那条蛇有关······但是没道理啊,如果是的话,它为什么突然到河里来,来回跑也不嫌累啊。”
“笨!因为那里太扎眼,容易暴露,河里利于隐藏嘛!”占嬴终于寻着机会拾回了场子,志得意满的敲着小妖的脑门授业解惑。
“你又知道了!”小蛙精鄙夷的撇嘴,趁陆雪臣望向河面之际,挣脱占嬴的手,抱着玉佩赶紧一溜烟的跑远。
占嬴原本还担心陆雪臣不依不饶,已经摆好架势挡上一挡了,结果回过头却见陆雪臣眼都不曾斜一下,凝视着微微浮动的河面,俊脸沉的都快跟那河水一个色了。
“咋了?”占嬴凑过去。
陆雪臣指着之前显现的那几缕微弱的死气,喃喃道:“冤戾之气浮动,表示承受者的妖邪之力正发生变化。不好,又有人被害了!”说到这里,面绷如山,手指在身前虚空划动,显出一只金色的风邪盘。随着道士身体转动,那金色的小针也飞速的摆动,最后在指向西北处定住。
“快追!”陆雪臣确定了妖物的方位,收起风邪盘,双手比了个漂亮的起势,背后的玄光“铛”的一声飞出,悬于身前。
陆雪臣撩袍潇洒万千的跃上宝剑,眼瞅着一道光似得一飞冲天。占嬴在原地大骂,“追!追个屁!他妈你耍起‘剑’来行云流水,小爷我没翅膀啊!”
飞到半空的陆雪臣讪然回首,无奈落了回来,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对横眉竖眼的占小爷道:“抱歉,是我心急了。”
占嬴瞅着难得一见露出些许生鲜表情的冷面道士,心里一阵快意,伸出一只手,等小媳妇伺候的大爷似得,冲陆雪臣高扬起下巴,“还不赶快的扶我一把。”
陆雪臣无可奈何,又着急追踪妖物去向,只好绷着脸握住那只手,轻轻一拽,就将占大爷拽到了身后,示意了一句站稳,便再次急急的腾空而起。
第10章 第 10 章
占嬴打小就向往沙场征伐,马上扬威,可在天上飞还是头一遭,然后悲催的发现这么威风的自己竟然······恐高,眼睛不经意往下一扫,冷不防脚底下虚晃一下,立时扑在了陆雪臣身上,双手死死扣着陆雪臣劲瘦笔直的腰,嗷嗷大叫起来。
陆雪臣提气御着剑急飞,奈何身后那个跟跳蚤似得,在自己背上上蹦下蹿,俩手勒着他的肚子都快将他勒断了气,差点一口气息不顺连人带剑一道摔下去,先给那被蛇妖害的倒霉鬼陪葬。
好不容易晃晃悠悠的到了鬼谷山下,仙气飘飘的青衣道袍也皱巴的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陆雪臣练气深厚,愣是视而不见,好像披的是万众膜拜的伏魔战袍一般,身形端直凛然,幻化出风邪盘沿着山路就往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