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你眼光差。”裴珏衣说,“你瞧,他一点动静也没有。”
裴珏尔没有接话,又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敷衍过去。裴珏衣只以为弟弟是舍不得面子不肯承认,于是十分有兄长爱地把这事轻轻揭过,却没想到真正被下了面子打了脸的是他裴珏衣自己。仅仅隔天,越别枝就等到了他的机缘。
楼岚起生了一张极为俊秀的脸,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是有特权的,比如见面就能先获得对方好感。
脸长得好看,就连说话的可信度都仿佛加了三分:“我叫楼岚起,你同我走吗?”
越别枝在澶州徘徊不去,的确是在等人的。打从离开渡荆门的一刻起,越别枝直觉便想往西南走,到了澶州,又是直觉让他在澶州停,近两年毫无起色的任务也无法催促他离开,他总认为自己需要在澶州等什么人来临,或等什么事发生。
楼岚起出现时,依旧是越别枝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你要等的人。然而越别枝不知怎的就想起楼岚起方才那一个脸着地的结实一跤,话语也不自觉地出口:“和你走?去哪儿?”
楼岚起认真道:“和我走,不要饭了。”
这实在是毫无诱惑力的一句话。拐带孩童的拍花子都知道要开出条件来引诱目标,楼岚起却只有一句干巴巴的“跟我走吧”,越别枝却神使鬼差道:“好啊,那你去对面庐家铺子,买一份龙须酥。”
楼岚起本就是临时起意,孤身下凡,匆匆之下只带上了一把刀,虽然衣着光鲜,实际却身无分文:“嗯…我没有钱…”
越别枝看他窘迫,竟然生出一点趣味来,故作冷淡道:“没有钱,跟着你做什么?不要饭,等着饿死吗?”
楼岚起脸都急红了,咬咬牙不管不顾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我其实是天上的神君,看你骨骼清奇,特地来给你送一把神兵,助你成就功业的。”说着从腰间解下佩刀递过来。
越别枝自听到“神兵”二字后就提起了心神,待看清楼岚起递过来那把兵器,心中更是波涛翻涌:长约三尺有余,收在金银钿荘的华美外鞘里。与美好外表截然相反的则是它给人的感觉——厚重,阴郁,森寒,还未出鞘,就已经显出了十足的煞气。这样一把大凶的兵刃,着实不像楼岚起这样一个贵公子一般的人物配有的。
不知是不是越别枝的错觉,他隐约记得,自己曾见过它出鞘时的锋芒——它该是长了一副似刀似剑的怪模样,被一双骨节分明,十指纤长的手握着,落下的每一式都带着蔑视生命的果决。
越别枝压住心头翻涌的思绪,状似随意地问道:“这把剑叫什么?”
“它不是剑,它是一把刀,叫做云中君。”楼岚起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几乎是硬把云中君塞进了越别枝的怀里,“拿了我的刀,就可以跟我走了吧?”
“不。”越别枝心头的熟悉感在“云中君”三字出现时达到了顶峰,他牢牢握住了云中君的刀鞘,一字一句道:“庐家铺子,龙须酥。”
楼岚起没想到他这么固执,更没想到自己堂堂神君,居然搞不定一个小乞丐——虽然这个小乞丐的原身是比他还要高阶的神君——但毕竟越别枝现在就是个小乞丐,一时大受打击,挫败道:“好嘛,买就买。”
越别枝没有漏看楼岚起摸上腰间玉佩时心疼的神色,但心疼归心疼,楼岚起还是咬咬牙,把它送进了当铺。越别枝低下头,看见云中君的剑穗上,赫然挂着一枚同样的玉佩。
玉佩雕工精湛,巧妙地用云雾攒出一个飘逸的“楼”字,越别枝推测那图纹应当是楼岚起的家徽。云纹下方还有小字,一字略有磨损,已经看不分明了;另一字还清晰,是一个“岚”字,表明它属于名带岚字的楼家人,便是楼岚起无误了。
两枚玉佩一般无二,应当是一对。但常人哪里会一人携带一对玉?即便一枚是作为剑饰,也不合常理。越别枝摩挲着玉石上的云纹,看着楼岚起从庐家铺子买了东西,大包小包地提回来。
庐家铺子当然不是普通的铺子,里面布满了渡荆门的眼线。庐家铺子从不外售龙须酥,当楼岚起站到店铺前,点了这样点心时,他的性命已然和越别枝绑在了一起。越别枝死,楼岚起死;若越别枝侥幸当上了渡荆门主人,等待楼岚起的,依然是死路一条。
楼岚起把几十份龙须酥往越别枝面前一墩,大气道:“吃!”
越别枝看他一眼,目光收回落到了龙须酥上。龙须酥一份十块,其一裹有渡荆门秘药,奇毒醉倒春。一份龙须酥有一块醉倒春,三十份就是三十个,越别枝拆开每一份的包装袋,面不改色地把所有带毒糕点送进嘴里。
楼岚起什么也不知道,他拆了一份茯苓糕,高高兴兴地吃起来,没吃几口,情绪却又低落下去:“我好久没吃茯苓糕了。”
越别枝把最后一块醉倒春咽下去:“多久?”
“大概…”楼岚起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四万多年吧。”
“胡言乱语。”
楼岚起一无所知,那边楼上站着的裴珏衣却看得分明,他“哎呀”了一声,遗憾道:“真可惜。”
奉镜随侍在裴珏衣身后,闻言道:“主人是惋惜没有早着选他么?”
“错了。”裴珏衣道,“再猜。”
奉镜又猜:“那么主人是可惜他服毒过多,命不久矣?”
“不对。”
奉镜绞尽脑汁,把想得到的可能一一说了一遍,只换来裴珏衣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奉镜苦笑道:“小的愚钝,还请主人赐教。”
“我是可惜…”裴珏衣伸手遥遥一指,“那么多点心,两个人吃不完,多可惜啊。”
奉镜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一时心情复杂,神色扭曲。
偏偏裴珏衣还抚掌大笑:“哈哈哈没想到吧?惊不惊喜?”
第48章 今天也取不出标题啊那就这样吧
观颐
越别枝知道澶州城内有渡荆门的两位楼主,但他还没有不自量力到以为这两位是冲着自己来的,多半是自己机缘巧合,闯入了他们的地盘。
渡荆门十年一开辨璞玉,每回外放的少年有十二个,便称为十二原玉。第一年里,十二原玉或许能有十个仍活着,甚至可能有一两个,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武器;到了第二年,或者因为江湖纷争,杀人夺宝之事,十个少年还要减半,剩下五人艰难求生;及至第三年,渡荆门三楼开始各自站队,排除异己,最终熬过多方追杀的最后一人,才是渡荆门的下任主人——平野客,而择对了主的一楼,则在往后十年里独掌三山令,把握渡荆门实际大权。
转眼第二年也过去大半,裴珏衣听了奉镜的禀报,挑了挑眉:“死得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奉镜道:“行舟主人听闻主人和二爷共同看中了一个人选,坐不住了。”
“楠杉看中的人,我可不跟他抢。”裴珏衣摇头,“那蠢货做了什么?”
“行舟主人担心主人和二爷联手,以随山、踏山二令强行送那色目人上位,于是派人截杀原玉。”
“那我不如手掌二令,自己上位。”
奉镜嗫嚅道:“渡荆门门规,门主不得由楼主担任,主人这么做,不合规矩。”
“第三年还没到,行舟楼这么心急,不也是破了规矩吗?”裴珏衣嗤笑一声,“楠杉倒是好运气,不过随手指了一个,转头就只剩这一块玉,行舟真是做得一身好嫁衣。”
奉镜担忧道:“但行舟的辨玉使已经往澶州来了,主人可要帮那色目人一把?”
“帮他?”裴珏衣道,“我可不。”但他又话锋一转,道:“那把刀倒是好看,你去拿过来,给我瞧一瞧。”
色目人是五十州对一切眼瞳异色的人的蔑称,色目人大多聚居在蛮荒的妫州,至死不曾踏出州界一步,五十州人愿意踏进妫州的更是少之又少,若不是这局辨璞玉中不知为何混入了一个色目人,奉镜大约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传言中的蛮荒人。
奉镜多看了那对灰眸许久,才拿出了一个拇指高的小瓷瓶,拨开瓶盖伸到越别枝鼻下。
瓷瓶中空空如也,似乎这个精致小瓶只为做来盛一瓶空气。越别枝却吸了一口气,随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奉镜收回手,毫无诚意道:“忘记你服毒过多,抱歉。”
越别枝没有说话,他陆陆续续又咳出了几口血沫,而后牵起衣袖擦干净嘴角,染血的地面也被他用脚抹开,不留痕迹。
奉镜看他做完一连串动作,才又道:“把刀拿出来。”
越别枝最后扯下袖口布料,团成一团扔进旁边的水道。他闻言似有犹豫,动作一滞,不等奉镜催促,仍是解下了腰间佩刀递过来。
奉镜对他识时务的举动颇为满意,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最怕就是缺乏经验,看不清形式,最忌就是狂妄自大,而越别枝却做得很好,甚至让人挑不出错处。
奉镜暗忖道:不出错处,反而显眼,到底还是年少,藏锋掩芒的手段还稚嫩得很。
奉镜伸手去拿刀,却听身后传来幽幽一句:“你在做什么?”
奉镜在天镜楼的地位,由这一个名字就能看得出来。他本是渡荆门一名外门弟子,原名水一,之所以能被裴珏衣提为亲信,不单因为他善解人意,通晓人心,也因为他天赋异禀,武学精纯。然而这一声话语此时响在奉镜的耳边,他却丝毫未觉有人接近,这对奉镜而言实在是极不寻常,唯一解释就是来人武学造诣远在奉镜之上,甚至呈压倒性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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