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绪低落,干脆也不再想自己的事,转问越别枝:“他用的哪一只手欺负你?”
问完我看了一眼拿着的断臂,是只左臂。我“啊”了一声,尴尬道:“砍错了,原本想把他右手砍给你。”
越别枝:“…左手也行吧。”
“哦,那送给你。”我本来想把那手臂递给越别枝,一看它脏兮兮,于是把它扔到了地上,“好脏,扔地上吧。”
越别枝:“…嗯。”
那只断臂脏兮兮,我手拿了它那么久也不干净了。我很为难地看一看自己的脏手,越别枝很有眼色地把汤碗端起来,我于是美滋滋地继续喝汤。
碗底还剩一些的时候,汤勺就不好用了,我还准备喝完这最后一口就回去沐浴更衣,谁知道越别枝一抬手,自己就着碗沿把汤喝完了。
越别枝喝完汤发现我在看他,还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气鼓鼓道。看在你也是伤员,不和你计较。
第34章 催更就是催命啊【敲黑板】
观颐
我这回再去厨房觅食就不再是没头苍蝇乱转了,有帮厨的人领着我,把厨房洗劫一空,但我挑挑拣拣,最后只拿了一盘辣炒鸡丝和一杯蛋羹。
厨娘追上来,“主人家!主人家!等等!”
我边走边忍不住偷吃了一口鸡丝,厨娘这么一喊我,我来不及吞咽,差点噎死当场。
我拧着眉把没嚼碎的鸡丝硬吞下去,“做什么?”
厨娘道:“给大少炖汤的参是百年老参,少年人不合宜太过滋补,但府里又没有其他年份小些的参,来问主人家,这汤还要不要给大少送?”
我眼前一亮,“我能喝吗?”
厨娘说可以。
我吸溜了一下口水,道:“那给我半盅吧,余下一半兑些其他汤,给大少送过去…罢,二少也送一份吧——有其他什么汤没有?”
“有的。”厨娘回答,“听江月说了,大少跌伤了腿,小的便让他送了一碗大骨汤去,又炖上了一锅新的,就怕大少伤了根骨。”
厨娘真体贴,回头我要跟明岳说,给她涨月钱。我在原地一边等厨娘给我端参汤来一边想。
我脖颈上的上已经有大夫来看过了,结结实实的缠了七八圈纱布,幸好也是冬天,可以当个围脖戴。越别枝的伤严重得多,不少是旧伤,积压了不少时日,越别枝却一句也不对我说,我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生气。但生气归生气,大夫还是一样请,正如厨娘所说,年轻人最怕伤了根骨,越别枝的万事都要关心再关心。
我刚刚美滋滋地喝完汤,就有下人来说官爷上门了。我有预感要见熟人,出到会客厅一看果然是利攸行。
利捕头坐在下首,依旧转着一根笔,但我已经知道那是做样子用的干毛笔了,于是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上座,丝毫不怕被溅一身墨点。
利捕头道:“楼公子这庄园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我吃惊:“你们官府怎么什么都知道?”连我刚刚关起门打的一架都能知道?
“楼公子方才请的大夫是官府中人。”利攸行给我解释,这就能看出来他对我态度好了不少了,先前他可是摆出了理都不愿理我的架势,此时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裴氏兄弟,他就能给盟友解释两句了,“毕竟楼公子身处鬼宅,鬼宅见血总是不好。”
利攸行说着话锋一转:“依我看来,不过是人心生鬼罢了,世上哪真有鬼。”
人心生鬼一句我很赞同,世上有没有真鬼我却不知道,只能含糊应一声大概。
利捕头这回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问一句我怎么伤,同谁打了架,好有个留案,毕竟我明面上还傍着裴氏兄弟这棵大树,官府也不好动我。
意思意思走过流程,利捕头就切入正题了:“利某方才入庄时略微绕了些路,转了一圈,可不见柴房有人住的迹象啊。”
我“啊”了一声,想说我本来真的要裴氏兄弟住柴房,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趁我不在家时搬进来,偷偷去住了庄东的空房,我也很无奈啊。然而话没出口我就知道利捕头肯定要当我诡辩,毕竟我们的盟友之情没有经过加固,脆弱得就像纸花,都不用风吹,我吹口气就要散了。
然而利捕头还等着我回答,我一时又编不出什么理由,只能装作有苦难言的模样拖延道:“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另有隐情…我…”
下人的喊叫声恰好在此时插了进来,我如蒙大赦,假作被打扰的不悦模样呵斥道:“何事高声喧哗?”
下人回道:“二少呕血昏迷了!”
我脸色大变,起身之势太猛以至于带翻了红木的靠背椅,沉重的木椅倒在地上,砸出砰然声响。
利捕头也站起来,“楼公子家中有事,利某就先告辞了。”
我心中烦乱,无心与他客套,只道:“利捕头慢走。”便拂袖大步出去。
我匆匆行到惊鹊门前,惊鹊的房门大开着,数十个小厮并侍女脚步匆忙脸色慌乱地来来去去,一片兵荒马乱。
我刚要进门,后头又有江月喊声:“主人!主人!”
我有感不妙,果然我一停步转身,江月喘着粗气迎上来:“大少昏过去了!”
周围还有侍从婢女的呼声喊声说话声,江月在我身边伏着身剧烈喘息,不知道是谁端着水盆路过我,一个趔趄将水泼出来,溅湿了我的衣角,连声道歉。
我的记忆中也曾经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刻,我同样是站在人群之中,茫然而不知所措。
那时的我无所作为,失去一切。如今呢?如今的我呢?四万年光阴流过,我得到了挽留的能力了吗?
“不。”我低声道,“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是不用挽留的。那是我的。”
第35章 来,看着我的眼睛
观颐
越别枝住在庄西,同特意开辟出来的练武场接近,庄中心的最大两间房我同惊鹊一人分了一间。
我匆匆赶往西角,越别枝住处略偏,且他不愿人来人往吵闹,故而这处仆人并不很多,不如惊鹊那边一样熙攘拥堵。
我远远看见有人立在越别枝门前,到前发现是明岳。明岳也看见我,并在见我之时愣了一愣,明亮日光下,他的瞳孔反而放大得吓人。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叫我:“主人。”
我没有心思分给他,“澶州最好的大夫是谁?去请来,能请的大夫都请来。去!”
旧患新伤,就算是年轻的身体,病痛层层累积起来,迟上一刻,越别枝就可能没命。惊鹊年纪更小,更不必说,此刻除了请大夫别无他法。即便不能救命,只要能吊住一口气,我堂堂神君,总不至于无法救下两个小孩。
明岳应诺,抬脚就要走。我突然又反悔,伸手一拦,“不,不用,澶州最好的医生是谁?我去找他。”
明岳回道:“是‘寒暑针’墨欧。”
“墨欧…”我把这名字咀嚼了一遍,总觉得似乎曾听过,“他在哪里?”
明岳道:“遮影巷海光堂。”又怕我不识路,补充道:“花鸟街东头,临近重霄楼那条巷子就是。”
我回身便走,待到出庄门时依稀听见有人高喊:“二少…二少不见了!”我脚步匆匆,那声音就被我几步甩在身后了。
遮影巷没什么光照,才过午时不久,巷中却昏暗得如同日暮。我就着一点透漏进的日光,分辨出其中一间屋门外小小的“海光堂”三字。
海光堂的门大开着,我大步而入,屋里的人正伏案读卷,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来客何人…是公子?”
“嗯?”他似乎认识我,但我却对他的脸没什么印象,再着其实也不是认亲交友的时候。我做了个潦草的拱手,道:“我来求医,先生请入内堂。”
“内堂如何?”寒暑针从桌后站起来,掀开隔绝内外堂的布帘,医堂都是一个布置,外堂坐诊开药,内堂行医施针。而此时内堂的病床上赫然并排躺着越别枝和惊鹊两人。
寒暑针震惊回头,“怎会有人?”
我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时间,“先生,我家孩子正逢生死关头,黄泉人间,全凭先生施手了。”
寒暑针毕竟医者,当即压下疑惑,过去为两人把脉施针,并不时问我几个问题。我耐着性子一个个答了,满心焦灼,只等他给个准话。
寒暑针放下惊鹊的腕脉,转面向我:“公子请伸手,墨某仍有疑问需要确定一二。”
我伸出手,寒暑针摸过脉以后又看了我的指甲和瞳孔,甚至放了我几滴血。最后却露出一副难言的神情。
我担心他是看不出二人的病症,只想得个准信不要浪费时间,便问:“如何了?”
寒暑针道:“两位小公子身中奇毒‘魄还乡’,幸而服用不多,且送医及时,墨某还有法可救,然而公子们体内另一种慢毒,名为‘醉倒春’的,墨某却无能为力了。”
慢毒治不好另外说,只要命能先捞回来,什么都好说。我催促道:“求先生大义施救,来日我必厚报。”
寒暑针推辞了一句‘医者本分’,出去外堂配药了。
我看了一眼床上的二人,寒暑针为他们封住了经脉,阻挡住毒性扩散,此刻他们仍是昏迷着,气色却没有太差,还显示出生机。
我一口气松了一半,却不敢完全松懈,过去在床沿坐下。
算算时间,两人昏迷前同样进食过的只有一碗汤。寒暑针说他们服毒量少,我猜测是我让厨娘兑稀了参汤的缘故,且我又分了半盅原汤走,两人各自喝下的毒汤毒性大不如前,才侥幸饶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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