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狐二点头道。
“我有一件事,思来想去这几百年,如今确要问问你。”狐父将他残破的本命剑抽出来,放在桌子上。
狐二忙将自己的本命剑也放在一旁,对狐父道:“请父亲责问。”
“战后渊曾来找过我一次,求一成年九尾施术,让他见蒙尘一次。依他的意思,他想设法回去那刻,将蒙尘带回来。那时唯有你接近成年,他便指名求见你,我知他心伤难愈,才有此匪夷所思之想,遂与他详谈一番,婉言将他送出了谷。”
“你我皆知帧实那个术法,一生只用得一次,却不拘时空,能见得一人真实模样,即便那人死了,你所见的人也并非残像,而是彼时真人。”
“若你没有施法于渊,那他之后娶妻生子,便是他生而坚强;若你施法于渊,”狐父严肃道,“那他便没有救回蒙尘。”
狐二心潮澎湃,仍低头细听。
“都是旧时伤感之事,我本不欲再提,可于心总是不安,今日你我本命剑皆在,你与神煞海恩情究竟为何?”
狐二睡下之前曾以为醒来之后,所有事情都过去了,除了替狐七取些修为,皆是新篇章,这刻才觉何为未竟之事,便是如影随行,不死不休。
狐二半跪在狐父面前,低声道:“龙王……没有救回蒙尘。蒙尘并未死在被吞的一刻,在我们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仍活在那孽兽肚子里。”
“蒙尘!”狐父握拳怒道:“那孽畜竟欺人至此!”
“龙王折损于炎鼎之战,神将蒙尘又蒙此冤,于水族也是奇耻大辱。我与新龙王便是如此达成盟约,待他开龙门后,便有行动。”
“你可是从新龙王那里得知这些事的?”
“说来话长,但此事确真无疑。”狐二点头答。
“龙王赤诚,你也如此牺牲,却得到……”狐父捂面哀道,“那孽畜,竟欺人至此……”
“儿子定然为妖界雪耻,还请父亲放心。”
“我自当再上战场,”狐父沉声道,“这一次,定让那孽畜有来无回。”
“自然如此。”
“你可以怪我。当年我没有应允渊,已于心不忍,并未关照你防着他,之后你成为神煞海恩公,我更是不敢问,昨日盟约送到,我彻夜无眠,总想着要尽一点父亲的责任。”狐父将自己的本命剑奉于狐二面前,“若他当年逼迫你如此,便不要签这盟约,我与你阮伯父含恨未死,又听闻蒙尘如此,便是打草惊蛇也要将它引来,以命搏命,总能将它扣在妖界。这一次,胡九尾便是拼死一搏,也绝不让你再受折损。”
“父亲何故如此想?”狐二跪于他面前,“是我当年偷听了你们些许聊天内容,自愿如此。父亲当时为我拒绝龙王,我已极为感动,还请莫要自责了。”
“那你呢?”狐父踌躇半刻,颇有些不习惯地问狐二:“你施了帧实,却未见意中人,冥冥之中确为失约。”
“我不成亲便算了,如此也不算毁约于他,自然也不必受反噬之苦,父亲也无需顾忌我孤单,族中这些事务也够我忙完此生了。”
狐父将狐二扶起,声音几抖:“即便如此,也辛苦你了。”
“这便是我为何不说,”狐二对父亲笑笑,“说了,你们便都将我当成受害者,不说,你们还有个猜测的乐子。家中姻缘虽美满,但都无趣的很,儿子愿博大家一笑。”
“知你、知龙王、蒙尘,可要如何才能笑得出?”
“所以,还请父亲当做不知,”狐二深鞠一躬,“不然母亲他们的乐趣便没了。”
“只有大仇得报,才算结局。”
“正是如此。儿子这几百年来也反复思量,罪魁祸首只那孽畜一人而已,我想大哥也是等了良久,我那侄子刚刚学会滚整圈,便赶着他去修炼。”
提起孩子,狐父脸色缓和许多:“你侄子前几日选了名字了。”
“哦?”狐二笑问,“叫什么?”
“胡墨,”狐父一脸地期待表扬,“这次可还行?”
“取眼睛黝黑之意,”狐二点点头,“不错。”
“我还有一事,想问问父亲。”
“什么事?”
“帧实是我九尾密事,龙王却是如何得知?”
“此事我也曾奇怪,后来想起,你大哥刚出生时,我极兴奋,亲自摆过一次贺喜宴,来参与的妖众多,我酒醉之后或许与他人说起过也未可知。”
“难怪之后父亲便不再露面了。”
“我惯不会说谎,也不善应酬,只有这剑,曾算顶用。”
“那便再练练吧,”狐二对他道,“也再重新教教儿子。”
狐二拿着盟约回自己房间,将它摊在桌子上重新看了一遍,阮伯父如今仍不知去向,不知开龙门后能否尽快赶回。桌上另有狐三给他的留信,说是随盟约一并来的,是指名给狐二的信。
信封上行楷流畅,字迹清淡了些,是封随函。
狐二左右瞧了瞧,仍是打开了。
狐兄敬启:
盟约即已送至,还请狐兄转于凤族阮氏一观,待我伴生兽越过龙门之后,盟约再行祭天。我后日起将闭关至龙门开启之日,若狐兄有事,可击打信物唤我。
晤敬上
狐二将信封在手心磕了磕,从里面滑出一块掌大的鳞片来,并不是他物,正是他曾展示许久的逆鳞。如父如子,都是不将宝贝当宝贝的英雄人物。
“还写信来做什么?”狐二食指点了点墨纸,“担忧我忘了你么?还是送东西来让我出气?你可知你那情深似海的父王,还曾做过逆天来救蒙尘的梦?”
狐二将他那逆鳞捏在手中细看,黑龙鳞片下缘比龙王的似乎略尖,也或许是龙王也曾略尖,只是事后燎焦了而已。狐二半晌后对着日光看了看,果然如他所说,能透光。两人幻境中闲聊时,黑龙曾说他身上的黑鳞都是天长日久淬炼成的,幼时都是金色的,动起来会如金叶子一样哗哗作响,龙王难能安眠时,他便一动不敢动,担忧吵醒他。狐二想了想遍体金鳞的自响幼龙,竟坐在桌前轻笑了几声。
便是如何愤怒,如何怀疑,睡了一觉起来,仍想和他聊聊。即便各种算计都是真的,只要后果狐二能承受得起,就还想和他再聊聊。若那些算计都是真的,最多是狐二识人不清而已;若不是真的,那便是天大的喜事及……委屈了。
狐二将逆鳞收好,接下来半日便窝在自己房中忙个不停。
夕阳西下,将是狐七修炼之时,狐二从洞里探出头来,对着狐三的房间喊了喊:“狐三!替我送个东西。”
“去哪里?”狐三洞里探出一人一狐两个头。
“神煞海,回函。”
“快接了这烫手山芋。”
狐三将狐七隔空甩给狐二,捧着个法术封着的木质锦盒入海。入关处无人把守,狐三一路行至龙宫,在正门瞧见了原地打转的玳瑁信使,和他身边威颜正坐在石墩上的黑龙王。龙王身上的金冠锦袍衬着他威严赫赫,只是面容稍觉疲倦,似乎坐了很久的样子。他见到狐三后,起身做了个深揖:
“三公子好。”
“龙王客气,”狐三将东西递到他手上,将狐二那句极怪的话一并奉上:“若得空,可多练练。”
黑龙接了东西,似乎有了点精气神,对狐三灿然一笑:“一定。”
“龙王并未见东西。”狐三提醒。
“无论是什么都好。”黑龙笑容更盛:“你且告诉狐兄,一定。”
狐三去去便回,刚回谷,便见他话痨弟弟正静静地蹲在一块挡风石上,似乎极困惑的样子。
“小七干什么呢?”
“你刚把我扔进去。”
狐三耐心等了一下,无奈问:“然后?”
“我好像看见二哥屋子里有一大堆白东西,轻飘飘,白中带闪……那是什么?”
“没看清?”
“没有,”狐七点头,“刚瞄一眼,就被二哥也丢出来了。”
“二哥不让你看自有他的道理。”狐三对他道。
“会不会过度操劳……”狐七神情高深莫测,“脱发了?”
狐三瞅他一眼,咬牙道:“待你成年,怕我们哥几个轮番打你一顿。”
屋里的狐二看了看一地白色卷毛,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废料。他叹了口气,将它们通通塞进一个乾坤袋中,随手扔到了枕头旁。他向外走了几步,又觉不妥,返身将它扔到了床底下。
“这便是自作孽了。”出门时,狐二低咒一声。
“二哥?”狐七听见他脚步马上回过头。
“走,修炼去。”狐二对他眯眼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在外,电脑故障无法上网,APP扫描然后用手机更了一下,可能有标点错字,大家看不懂的可以问我,正常版本等我能上网了再替换吧。
第23章 换信物(二)
黑龙派绿芜送狐三离开,空寂的偌大海中便只闻混混声响。他转身回龙宫又去看了一次他母后,她该是醒着,但又确实不想见他,单闭眼躺在床上。
“儿子等到回信了,这便与您告别,闭关修炼去了。”
龙母眼睛转转,仍是未开口。
前日狐二带狐七离去,他本有一肚子话想问问他母后,但她醒后,并不愿和黑龙说话。黑龙问了她许多,为何打开虞渊的密门,为何固执要见父王一次,可知那药狐七吃了,日久生患。龙母皆不作答,单静静看他,却也并非在看他。如今连看都不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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