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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鲸的心愿 (Zitrone_C)


那两次都是冯明德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第一次自然是不用说,那完全是粗暴的性`爱惹出来的病症,冯明德越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越是觉得痛苦而屈辱。那几天迷迷糊糊的高烧彻底模糊了陶凡在他幻想里的面容,那个他心中的“主人”的形象变成了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以至于一直模糊了十多年。
第二次却完全是意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病倒,也没想到冯明德会在那个时候出现照顾他。母亲去世得那么突然,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突然心脏病突发,走得悄然无息。在最痛恨母亲的时刻祝寒栖也不是没有在心里恶毒地诅咒过,可是真当得知母亲死讯的那一刻,他却那么无措。没有什么如释重负,只有茫然和悲痛。只有妈妈会锲而不舍地问他冷不冷、饿不饿,虽然他们的精神世界总不在一个频道,但物质上妈妈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在妈妈去世之前他从没有自己打扫过房间,没有自己削过一个苹果,没有自己手洗过一件衣服。在家的时候,妈妈甚至连牙膏都会帮他挤好。
他的妈妈用自己的方式蛮狠地爱着他,然后又毫无征兆地离开。祝寒栖后来不止一次地想,假如妈妈生的是一个会和她吵架的小孩,也许母子之间反而会亲近许多。亲情之间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他们的性格太过失衡。
他也想过也许有一天自己和母亲可以和解,可是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他又一次烧得不醒人事,被冯明德带回家里照顾。那时他已经认命地跟了冯明德两年,最恶劣的事已经过去了,后面好像反而好受许多。他病的那段时间冯明德整天整天地陪着他,帮他洗澡,喂他喝水吃饭,甚至顾不上搭理其他的M,也没有在他身上发泄。那时他一度想着或许自己对他真的有什么特别,却在病好之后被冯明德带去了SM聚会。
有个地位极高的男S表露了对祝寒栖的兴趣,冯明德最好面子,立刻就叫祝寒栖去服侍对方。
祝寒栖虽然被调教了很久,却还是第一次经历经历这种场合,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冯明德扇了他几耳光,把他拖到了那个男S身下。
“别以为我宠你,你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被那个几个耳光打醒,后来想起那个时刻总觉得庆幸。还好,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上那个人。他一直觉得没有爱上伤害自己的人是一种幸运,此时却有些昏昏糊糊地不确信——如果一开始他对冯明德是爱慕而并非厌恶,是不是后来就不会承受这么多痛苦?要是他没有爱上滕臻,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痛到难以呼吸?



(一百零五)
滕臻回家待了一晚,第二天又回了学校。之前换校区的时候他没有申请宿舍,现在租房也来不及,只能在学校旁边的酒店暂时住着。还有半个多月就要放假了,他之前翘了太多课,这次的考试月注定不好过。
滕臻跑去找原先的室友一起复习,借来别人的笔记背知识点。跨年夜整个自习室几乎都是空空一片,他却依然坐在那里。
“今天没活动?”室友笑着问他。
滕臻盯着密密麻麻的书页摇摇头,突然想起自己那年的告白,心像一次次被撞击的铜钟。不再执着于让祝寒栖爱他是那一秒的决定,可是要想让自己不再爱祝寒栖却太不容易。哭过之后还是想着他,删掉了联系方式还是记得以前和他说过的话,关于祝寒栖的一切早已被他视为灵魂的一部分,无法忘却,无法清除。
可是他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滕臻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自己的考试周,又回到了冷冷清清的家。今年过年再难有往年的团聚,大概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了。他准备问问妈妈有什么想法或者安排,却发现了妈妈的不正常——妈妈正躲在房间里,一阵一阵地哭,嘴里不清不楚地念叨着什么。
家里的阿姨告诉滕臻,妈妈这样已经好几天了,只是他最近忙于考试,一直没有发现。滕臻连忙联系家里的医生过来,却怎么也打不通陈医生的电话。
滕臻不敢再耽搁,准备送妈妈去医院,却被妈妈一把推开。
“不要去医院……不要去医院……”佘敏月这一会儿好像突然又恢复了正常,“医院看不好的……”
“妈……”滕臻坐到佘敏月旁边,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到底怎么了?”
可是佘敏月又变成了之前神神叨叨的状态,好像完全听不见儿子的话,只是自己反反复复地用粤语自言自语。
滕臻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妈妈是说要“回家”。
仿佛是断掉了最后一根弦,在嘈杂之后的死寂之中他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滕臻低下头安慰自己精神错乱的母亲:“妈妈,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冯明德帮祝寒栖请了个长假,祝寒栖前后休息了半个月才回到学校。学生的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他后面的课都是委托的另一个老师代课,出于答谢,他病好之后主动去帮那个老师改试卷。
这些天滕臻都没有再回来过,他也联系不到滕臻。发出的信息全被拒接,电话也打不通。祝寒栖觉得后悔,可又总觉得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不少S都会用放置的方式惩罚自己的M,也许滕臻也只是一时之气,想冷落自己一段时间,等冷静下来还会回来找他。滕臻既然一直知道他和冯明德的关系,那么为什么这一次不可以?而且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本意。
滕臻明明一直都很包容他……
祝寒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做错了,可是又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哪。他伤害了滕臻,自己也付出了的代价,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他很难草木皆兵到去提防教师大会上的一杯茶,这件在冯明德算计中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发生。事实上,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已经在冯明德的圈套里,他被冯明德用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牢牢捆住,根本没有爱一个人的自由。
可是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祝寒栖麻木地在那一踏厚厚的试卷上画着对号和叉号,突然听见帮他代课的老师笑了一声。
“这个学生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真交白卷的,”那个老师笑着感慨了一句,“他要随便乱写了一点我还能送点分给他,这样一个字不写我想送分都送不出去。”
“是不是没来考试?”祝寒栖问。
“不是,来了的,”那个老师把那张空白试卷递给他看,“写了名字。”
除了和祝寒栖一样带了一门本科生的线性代数课,这个老师还带了一门数学系研究生的课,他改的就是那门课的卷子。当时祝寒栖也上过那门课,印象中确实很难,但怎么说也不至于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他看了看那张试卷的署名——“霍礼”,后面跟了一串学号。
字迹写得扭曲松散,看起来有些奇怪。祝寒栖盯着这个名字,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他打开手机登入教研组的账目查了查,果然,这个人是冯明德的学生,刚上研一,他当时发放助研金的时候录入过他的名字,隐约有一点印象。
既然是冯明德的学生,怎么会考试交白卷?祝寒栖是了解的,冯明德对学术成绩极其重视,所以选拔学生也异常严格,尤其是后面这几年,他甚至都不再收考研的学生,只招一些送K大本校或者同一级别的学校保研的学生,以保证团队的科研能力。这个学生既然能被冯明德招进来,本科成绩应该是很优异的,读了研怎么会这样?
祝寒栖有些不明白,把试卷放了回去,准备拿起笔继续改试卷的时候却心里突然一惊,又仔细拿起那张试卷看了一眼。霍礼。他猛然想起之前冯明德回国的时候叫过一个“小李”来给他送东西,但是他过后录入冯明德学生信息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姓李的学生。他当时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冯明德称呼学生都是用的姓氏,只有叫自己是“小寒”,会不会当时冯明德叫的也是“小礼”而不是“小李”?他又想起当时那个腼腆的男孩子说自己是K大的学生,刚搬去老校区,那他当时或许是大三下学期,之后保研去了冯明德门下?
隔了这么久,冯明德又开始对自己的学生下手了吗?
他盯着那两个扭曲的字,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男生拿着笔颤抖的样子。
或许也不是不想写。只是因为太痛苦,所以什么也写不出来,费尽力气只能写得出自己的名字。
虽然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但祝寒栖心里突然升腾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无法再安然地坐在那里,又翻出了当时帮冯明德录入学生信息留下的记录。上面有学生的姓名、学号、手机号码和宿舍号。他找到霍礼的那一行,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有人接。



(一百零六)
“这个学生我认识,是冯教授的学生,”祝寒栖犹豫着开口,“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冯教授的学生啊?”那个老师也没想到这么凑巧,一经祝寒栖提醒,看着那张白卷也觉察出了异常,“确实不太对头,你去找他问问是什么情况?”
“嗯。”祝寒栖起身告辞了。
一直打不通霍礼的电话,祝寒栖跑到了K大的男生宿舍楼下。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学生大多都回去了,零零星星还有一些拖着行李箱的身影。他找到霍礼那栋楼的宿管,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宿管看到祝寒栖是K大的老师,也没有起疑心,借给了他霍礼的寝室钥匙,让他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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