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道闪耀着细碎金光的暖流便从陆钺指尖传递至苏昀的呆毛尖儿,再流到他的全身。
苏昀眼睛慢慢地合上,头往陆钺怀里一靠,立时软软地瘫倒在了陆钺的身上。
见小月老完全昏睡过去,陆钺才低下身来,将小月老抱到车的后座上去。
他并不能让小月老莽撞地暴露在未亡人面前。
未亡人忌惮监罚司的势力,暂时还未对下凡的神仙动手,但若这只呆呆傻傻的小月老一头撞上去……
陆钺眼中光芒倏忽间暗沉下去。
怀中小月老无意识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在睡梦中喃喃地念道。
“陆晟,我的……我的……”
陆钺正准备放下小月老的手一顿。
小月老傻傻地笑起来,“……十七万灵石。”
陆钺冷漠地松手,将小月老放在柔软的车后座上。
算了,看在这些都是他在没有意识情况下做出的反应,就先饶他一次。
随手扯了张薄毯给小月老盖上,陆钺定定地望了眼睡得香甜的小月老。
他的目光难得柔和了一瞬,随即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踏入茫茫夜色中。
……
房间里,席雪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捏起地上锋利的镜子碎片,也顾不得锐利的棱角直直扎进了她的指腹中。
她恨极地望着镜子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骗我,你骗了我!……我这副模样,还怎么与他相见……”
那人唇角向上扬起,眼睛微微眯起,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
可恐惧至极点的席雪却只从他脸上看出了毒蛇般恶毒的笑。
“你不用担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你,绝对不会离开你。”
他轻喃道,“若他只是爱你的容颜,又如何谈得上是真爱呢?我答应给你的,就是至始至终忠诚的爱啊。”
“而你所求的,不就是方轩的一颗真心吗?现在你大可以如愿以偿了。”
“对了。”
他话锋一转,“虽然你已经透支完了你所剩的寿命,不过我还是会再留给你三天的寿命,与你的‘真爱’方轩在一起。”
桌上的沙漏突然诡异地翻倒了过来,细沙从上端缓缓地流下,倒数着仅剩三天的寿命。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三天后,你们便会‘白头偕老’,双手紧握着安详逝去。”
男人叹息道,“这个死法,已经是我能为你想到的最浪漫的死法了。”
席雪双腿发软地慢慢跪倒在地上,她颤抖地捂着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崩溃地哭出声来。
却又担心让门外的父母听见,她只敢小声地呜咽着。
“您当时答应我的并不是这样子的,求求您了,求求您……”
“白头偕老,同生共死,我已实现我的诺言。”
他似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如果你后悔了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席雪眼神涣散,她呆呆地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你可以用别人的生命,换回你的容颜与寿命。”
薄纱窗帘倏地被烈风刮起,在屋中鬼魅似地疯狂舞动着。
在夜色的掩盖下,那男人从房间落地镜中转过身来,踏进席雪的房间里。
他手上握着一把精美的短刀,短刀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条吐着鲜红蛇信的白蛇。
他将短刀递给席雪,弯下腰来,在她耳边像情人般缱绻地低喃着。
“……杀死那个叫做陆晟的男人,我便将你失去的一切还给你。”
门外,席妈妈仍在着急地敲着门,她听到门内的动静后更加惊惶了。
“小雪,快点开门好吗?不要让妈妈担心了。”
席雪狼狈地擦干净了眼泪,呆呆地转过头,看着被拍得震天响的房门。
她……她绝对不能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母亲面前。
门外传来开锁的动静声,“小雪!妈妈要用钥匙开门了!”
男人的话语声诱惑至极。
“答应我的话就接过这把刀。”
席雪只觉得男人许诺以自己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可当她最终拉开宫殿厚重的帷幕时,看到的却是无法回头的万丈深渊。
她木然地抚摸着自己苍老的面庞,“我现在就能恢复容貌吗?”
“当然。”
面前的男人戴着温柔的虚假面具,脸上看似和善的笑从不曾变过弧度,极好地隐匿了笑容之后的残忍与血腥。
他的话语极轻,怕惊扰了她似的,可说出的话却句句像把尖锐的刀子,精准地扎在她最薄弱的痛处。
屋内时钟催命似地滴答滴答响着,窗外乌鸦报丧般低沉地叫唤着。
在世间纷纷扰扰的嘈杂中,她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最后一根弦断裂的声音。
“好。”
第12章 马甲脱落的危险信号
男人将那把处处透着诡异的精致短刀递给席雪,勾唇笑道。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一个月后,我便可以恭喜你重新恢复青春的容颜了。”
席雪正要颤抖着抬手接过短刀时,短刀的刀柄却被陆钺率先夺下了。
陆钺有力地攥住刀柄,反手快准狠地刺向男人。
他漠然地说道,“既然来了,那便不要走了。”
男人身后的镜子缓缓结上了一层厚实的冰晶,翻转的沙漏变作镣铐,此刻正死死地咬着他的左手腕。
短刀锋锐的刀锋距离他的心口不过一指之距。
男人眼眸蓦地一沉,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竟毫无察觉。
望着覆面具、披着黑袍的陆钺,男人眸中神色阴沉,他低低一笑。
“监罚司的大人,幸会。”
话音刚落,短刀上所雕刻的白蛇瞬间被赋予血肉之身,十几条白蛇张开嘴,露出可怖的滴落着毒液的獠牙,从短刀内暴扑而出。
直接就要咬向陆钺的手腕。
在白蛇扑来的刹那间,熊熊烈火自陆钺的袖口暴风似地涌出,将所有白蛇瞬间燃为灰烬。
陆钺神色如初,他依然紧握着那柄短刀,深深地插进了男人的心口。
男人不躲不闪,任由陆钺直接将刀插进自己的‘心脏’,散发着恶臭腥味的乌黑鲜血从里头空荡荡的大洞里淌了出来。
“您知道吗,我等您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几乎是在瞬间,满地碎裂的镜片里突兀地响起阴森森的笑来,镜面上全是尖锐的白色獠牙。
鲜血从镜面里溢出来,在房间里如蛛丝般被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血色巨网。
陆钺漠然地站在巨网中央,冷眼看着房间里的变化,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表演滑稽节目一般。
“监罚司的大人,您要知道,死亡,并不是凡人才能享用的名词。”
陆钺眉头微皱,血色巨网猛地向里面收缩,将他如蚕蛹一般捆绑在内。
男人眼中划过丝淡淡的嘲讽,他将另一把雕着白蛇的短刀抛至昏迷席雪的身边。
“监罚司也不过如此。”
说罢,他便转身,一只脚踏进镜中,准备离去。
电光火石间,原本在地上汩汩流动的黑血刹那间变作一条寻迹黑线,凶狠万分地扑咬上去。
正好狠狠缠咬上男子的手腕。
男子瞳孔蓦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手上的寻迹黑线。
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蚕蛹炸裂开来,陆钺从遍地鲜血中缓缓步出,手腕上缠绕着黑线的另一头。
他攥紧了黑线,漠然地说道。
“快点逃吧。”
男人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快被陆钺这轻轻一扯给扯了出来。
他的神色扭曲了几分,“你……”
这人是一开始就算好的,他的目的根本不是杀死他,而是要跟着他……
……跟着去到他最终的主人那里去。
陆钺一步步逼近,地上血液化为滚烫火焰扑向男人,火舌已然舔舐到他的发梢。
“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男人就要被火舌逼迫得狼狈不堪。
他一狠下心来,顾不得逃离的话就会暴露未亡人的位置,转身就要踏进镜中逃离。
蓦然,镜中伸出一只干净秀气的手来。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看着更适合弹琴作画。
而不是杀人。
那只手只不过轻轻往上一挥,男人瞬间就被高高拎起在半空中。
男人不敢置信地望着镜中出现的那只手,他额上青筋暴起,目眦尽裂。
“主上……”
那只手又轻描淡写地往里一握,做出掐住喉咙的简单姿势来。
男人脆弱的喉骨立刻就被紧紧地掐住,脸色青紫。
他奋力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尖锐嘶哑地咆哮道。
“……别放弃我!”
可凹陷下去的却不只是男人的喉咙,还有他的全身。
就仿佛他是一只无形大手里所攥住的废纸团般,浑身都在剧烈地扭曲着、折叠着。
刹那间,血肉横飞,碎骨满地。
随后那手便又不沾一丝血迹、干干净净地退回了镜中。
未亡人亲自出手杀死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