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半晌, 不想又碰到熟人。
进门的是两个美貌妇人, 见其中一个不曾盘发应是未曾出阁, 另一个美艳妇人则是霓裳坊的金绣娘。
靳芳菲能及时得救得益于金绣娘的及时报信,因此伍思才想也不想便上前去,“金掌柜, 今日好巧。”
今日金绣娘难道带素蓉一同出来逛逛,不想碰上了伍思才。
“伍公子,好巧。”金绣娘微微一礼,“您今日也有空来看首饰?”
伍思才摇了摇头,“恰好路过,鲁掌柜同鲁夫人热情留我用膳,盛情难却。”
“金掌柜来买首饰?”
金绣娘颔首道:“是啊,今日难得空闲我们出来置办些物什。听说鎏金坊最近出的首饰较为别样,特地来看看。”
伍思才这才注意到金绣娘身旁的素衣女子,奇怪这人穿着素雅,妆容雅致,明明是淡如水的人,站在金绣娘这般艳丽的人身旁却丝毫不显得违和。
素蓉面对伍思才的目光倒是坦然,“素蓉见过伍公子。”
伍思才一怔赶紧收回目光回礼,“素蓉姑娘有礼。”
心中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伍思才并未多想,“说起来还要感谢金掌柜,今日不如由我做东,你看上的首饰统统算在我的账上。”
金绣娘知这是伍思才的心意,“那妾可就却之不恭了。一向听闻伍公子出手阔绰,妾今日可得好好选选。”
说着金绣娘便牵着素蓉的手走到一旁,鎏金坊的人立刻推荐起新到的首饰,果然每一样皆是华美,看得金绣娘心花怒放。
伍思才想起还在霓裳坊的王春花,不由问道:“金掌柜,不知王姑娘现下如何?一直叫你麻烦了,我明日派人将她接走。”
金绣娘一边拿着首饰在素蓉身上比划一边道:“那姑娘如今恢复的尚可,不过我见她似乎对刺绣有些兴趣,打算问问她是否愿意留在霓裳坊。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留在侯府怕也不合适,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这样也算是个着落。”
“伍公子以为如何?”
伍思才一想,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还是金掌柜考虑的周到,若是王姑娘想留在霓裳坊,日后有金掌柜庇护也是她的幸事。”
“妾也是见她刺绣一事上颇有天赋,留在霓裳坊也能养活她自己。”
伍思才注意到金绣娘一直是在给身旁的素蓉姑娘挑选首饰,自己则看得很少。
“这个不错。”
随着金绣娘的话,伍思才注意到她手上拿的是一种月玉石所做的簪子,式样简洁,簪子本身隐隐有月光流动,的确与那位素蓉姑娘的气质很相配。
素蓉微微一笑,“你觉得好那便这个了吧。”
闻言,金绣娘忽然笑了。
不是伍思才从未见过金绣娘的笑而是以往见过的金绣娘的笑与此时的不同。金绣娘为人八面玲珑,见人三分笑,可却也透着精明市侩。
不似此时,金绣娘的笑仿佛让伍思才看到更为鲜活的一个金绣娘。
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漫上心头。
“那就有劳伍公子了。”
金绣娘说着将簪子插进素蓉的发髻中。
素蓉也道:“让伍公子破费了。”
伍思才怔怔出神,二人给她的感觉似乎……似乎……
是了!
素蓉和金绣娘看着彼此的目光温柔含情,分明关系极为亲近,而且观金绣娘对其态度,可谓是体贴至极。
莫非二人是那关系……
这么一想,伍思才觉得极有可能。关于金绣娘的传闻她也听过不少,许多富家商人想要娶她,全部被她一一回绝。这些年她一人撑起霓裳坊不再嫁人,想来是与这位素蓉姑娘情投意合,约定终身。
待二人离开,伍思才尤在出神。
鲁夫人的手艺自然是色香味俱全,连一直失神的伍思才也不禁多尝了几口。
为了招待伍思才这个贵客,鲁余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女儿红。
一两杯酒下肚,话匣子也就渐渐打开。
“这些年我在鲁某在京城打拼多年,生意却始终不温不火,这回有了伍公子您的提携,鎏金坊的生意日日上升,也算是让我挣了一口气!”
伍思才心想,还是鲁余自己心思活络又有门路,她不过是提供了一个稍微轻松一些的捷径。
鲁夫人见伍思才一味喝酒吃菜,话却很少,不由呵斥鲁余,“话全让你一人说了,让伍公子说什么?!”
鲁余被呵斥了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是,夫人说的是。”
伍思才见二人情投意合不禁感叹,“二人真是夫妻情深,令人羡慕。”
鲁夫人见状略微犹豫后问:“伍公子似乎有心事?”
伍思才一怔,遂摇了摇头。
鲁夫人意会,想了想旋即道:“要说当年的事,如今想来也颇为感慨。当初妾家里人死活不愿妾嫁给他,觉得他没出息,难成大器。可那儿会,认准这一人,我们便赌着一口气来了京城。”
“好在,这日子是越来越好。”
“所以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事在人为,全在个人手中。没有谁的命数一落地便被定格,敢于遵从内心才是正道。”
一滴酒撒入心尖,伍思才心中思忖着鲁夫人的话。
要说鲁余的女儿红还真是后劲大,伍思才离开时步伐有些踉跄。
鲁余有些担心,“还是让我送公子回府上吧?”
伍思才摆手,“不必,不必。”
鲁余送走伍思才,回到房里,鲁夫人正在收拾碗筷。
“这么快回来了?”
鲁余叹道:“我说送,他偏不。”
“这伍公子喝的半醉,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罢?”
鲁夫人一听脸色变了,“他喝的那般,迷迷糊糊,若是出了事你我可担待的起?!还应该!我说你便是美脑子,那样一个贵人,你也如此心宽!”
鲁余也觉得不妥,“那现下如何?人可都走了!”
“赶紧追去啊!”
“哎,我这就去!”
鲁余忙出了门,心下一边苦道,也没见他喝几杯,可那小脸红彤彤的,若是真有个万一……
鲁余不敢想,脚下更快。也不知是否是醉酒的人动作麻利,赶了几条街,又一路边走边问,好歹是找着了人,正转进一条小巷。
“伍公子……”
鲁余唤了一声,前头的人并无回应。
此处离西伯侯府还有些距离,鲁余想起先前伍思才的吩咐,这只要人安全了便是不是他远远的缀着,只要出事他便上前。
没走几步,鲁余见伍思才停在一处墙外,看模样似乎是哪府上的外墙。
鲁余心想伍公子酒量浅,这会儿怕是醉意上头一时走不动道,于是打算上前搀扶人回去。
可令人大吃一惊的是,伍思才竟开始爬墙。可足有二人高的墙哪儿是说爬就能爬上的,试了几回皆是失败,伍思才似是懊恼,出气似的踢了墙几脚。
“伍公子!”
鲁余见状不妙,赶紧上前,这人怕是醉的不轻。
谁料伍思才看着鲁余立刻吩咐他蹲下,“快,我要进院子,你给我蹲着。”
鲁余没成想来当人肉垫子,可这是哪家府上也不知,他哪儿敢让伍思才轻易翻墙。
“伍公子,您认错了,这不是侯府,您随我来,我这便送您回去。”
伍思才脸上带着酒醉的殷红,指着墙道:“我知这不是侯府,我就是要来这儿,我今日不回府。”
鲁余心想这莫非是伍家旁的宅院?先前也没好好瞧瞧哪处有牌匾,这会儿当真是进退两难。
伍思才见他迟迟不动,跺脚催促,“你快点,鲁余!”
合着还认识人,鲁余瞅着伍思才,这模样是醉了不假,连声音也细了不少。
“伍公子,咱们走正门成不?翻墙被人知道传出去不是笑话么!”
若是伍家的宅子,走正门定然有人认得出伍思才。若不是,他也好拉着伍思才离开。
伍思才却摇头,“不,这会儿我进去得惊扰到其他人,我就从这儿进去!”
鲁余心里叫苦,早知伍思才这般酒浅,他说什么也不拿那女儿红出来。
糟蹋了,糟蹋了。
“你不给我当垫子,我……我自己来!”
伍思才四下晃悠,鲁余只好跟着,一边走一边劝。
好家伙,还真让伍思才找到几个旧木箱子,也不知是谁放的,这不是平白惹事儿嘛!
鲁余看着伍思才一个一个将箱子堆在墙外,伍思才站上去恰好能翻过去。
这到底是哪家的宅邸,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西伯侯府约莫就在一条街外,没必要再在这儿安宅才是。
伍思才一条腿已经搭在墙上,鲁余赶忙拦着人,“伍公子,您别啊!这若不是您府上,您这可算是私闯民宅,可是要坐大牢的!”
伍思才回头看着鲁余,笑道:“放心,她绝不会让我见官的。”
他?
这条街几乎是朝里达官贵人的府宅,莫非是伍思才的哪个好友的府上。
若是如此那倒也还好说,发现了人想必解释清楚也就过去了。
可鲁余这一出神,伍思才人已经翻了过去,只听得“嘭——”的声响。